九条裟罗抽着嘴角看?二小姐从马背上跳下来,她果然提着一袋子槿瓜。
要说走心吧,就没见过贵族女子之间这样来往的,要说不走心吧......人至少没空着手。
袋子里的槿瓜个头浑圆表皮光滑,很能啃上几口的样子,她还是很认真的敷衍了一下呢!
“?二小姐……………你………………”九条裟罗自知不是个善于修辞的人,绞尽脑汁还是干巴巴审问一样的陈述句:“你跑来前线做什么。”
就她那细瘦的身板子,海乱鬼一只手就能提走,胡闹!
二百把本地特产塞给九条裟罗,把印信亮出来给她看看:“我要去踏鞴沙,新来的愚人众执行官对协议开展的进度不满意,他要现场调查,但......”
她撇着嘴侧了下头:“语言不通。”
九条裟罗立刻提高警惕朝她身后看,二百满头黑线:“我还不至于糊涂到把愚人众执行官领进天领奉行的阵地上好吧,谁知道他们私下有没有和海祈岛来往。
战事之中各种卧底探子反间计连环套不是基本操作吗?任何轻信第三方势力的都是蠢货。
大将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脸上的羞愧太显眼。
她这替别人感到丢脸的毛病呦!连身娇体软的猫姑娘都知道打仗时不得放无关人等进入军营,偏她那亲亲好大哥不知道,甚至放任一群来路不明的女人围在军营外“做生意”。
所以到底有几个男人能在床上管住自己的嘴啊!
“好吧......跟我来。”九条裟罗嘴巴里又干又苦,她提着那袋槿瓜把二百领到自己的住所??九条大少爷留下的,士兵们花了好大力气才伐木修起的宽广木屋。
“你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早再出发。”她很快调整好心情,身上的盔甲随着行走咔咔作响:“沿着路继续向前,两三天后就能抵达踏鞴沙外围,就是这一路上曲折比较多。你们应该能过去……吧?”
海乱鬼和盗宝团都是小意思了,更可怕的是不知何时降临的雷光,各种魔化疯狂的人和怪物,以及暗藏在脚下的危险。
与愚人众同行应该不至于替她担心安全问题。九条裟罗并不知道有的愚人众执行官能把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翻译独自丢下,她还当二百有很多同行者呢,对于她有办法把愚人众们都隔离在九条阵屋之外深感佩服。
反正她做不到。
“好啊好啊,多谢,九条小姐真是个体贴的人呐!”
二百连马都赖给九条的亲兵去喂,进了木屋就找个角落窝进去休息。尽量减少野外过夜的次数总是好的,这一路上能不动手尽量还是不要动手??刀是金属物,引雷。
而且她那振小太刀还是断的,也许进了踏鞴沙能找到好匠人重铸吧,希望重铸后它的强度与韧性更上一层楼。
亲兵牵走枣红马后又回来了两次,一次送水,另一次送晚餐。
距离御前决斗发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二百单方面对九条裟罗的仇恨早已平复。诚然,她确实是在决斗中击败多摩导致他不幸遇难的主要原因之一,但并非决定性因素。
稻妻的现状,鸣神的渎职,九条家主临阵脱逃,等等等等,这些才是造成悲剧的元凶。九条裟罗只是个被推出来的刽子手,她更像振没有思想的刀,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单只就决斗本身而言,九条裟罗何尝不是也将命抵在了天守阁的高台上呢?
九条裟罗返回军帐继续与偏将、百夫长沟通,然后清点粮草巡视伤兵营,一直忙到深夜才得以休息。
进了木屋听到清浅呼吸声时她先是一愣,紧接着想起友人来访。
应该......算是朋友吧,不然不至于这么远却提着树上胡乱摘来的槿瓜就登门拜访。不需要端起贵女架子时的?二小姐莫名有种说不来的幽默感,她没有矫揉造作的毛病,说话做事都很实在,相处起来让她感到很轻松。
有事说事,没事就安静,陪伴体验良好。
夜间时常有海岛叛军试图袭营,她没有解下软甲,而是直接和衣而卧以防万一。
有个会跋山涉水来看你的友人,感觉不错。
一夜无话,天还没亮阵屋内外的鸟雀鸣虫率先发出响亮的声音。二百睁开眼睛,看到九条裟罗就在自己十步远的地方擦拭长弓和佩刀。
“唔,你起得好早,昨晚没睡吗?”刚刚醒来她说话的声音还带着股奶味,九条裟罗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武器,“还好。”
“今日天气不好,看上去许是要下雷雨的样子,你不如再多留一天?”
这只是个建议,留在屋里不一定能比野外更安全,说不定就遇上偷摸过来的反抗军,很难说得准。
二百打着哈欠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会儿,缩回来直摇头。
“不了,带得有油布。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出门玩儿,有规定好的行进计划。”
她反过手去将头发扎好,就着干净的冷水稀里哗啦飞速洗漱完毕。
散兵只给了她一周时间啊!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
一会儿功夫天色大亮,天空中铅云低垂,不像个吉利样子。
用过早饭后九条裟罗又挽留了一次,二百谢过她的好意,骑上枣红马向南离开九条阵屋。
昨日在船上所见的紫色天空就在前方不远处,云层中隐隐约约有激雷闪过,电光划破天空的声音很大,像只无形的利爪卡在天幕上不停抓挠。
她轻踢马肚子,催促马儿加快脚步。
空气中的潮意越发浓重,仿佛伸手出去凭空抓一把就能攥出水似的。雷鸣声越来越近,枣红马明显有些焦躁不安。
“找个地方避避雨吧,放心,我肯定护你周全。”二百摸出那把短刀褪下刀鞘提在手里,放开缰绳由着马儿飞跑。涉水迈过一片浅滩,终于在雷光与雨水一起落下前找到了个能落脚的山洞。
天空阴沉得吓人,白天就像是消失了那样,一键快捷入夜。
进入山洞后枣红马哆哆嗦嗦挤在最深处的岩壁上,一副恨不得把头塞进肚子里的模样。
二百心疼的摸摸它的鬃毛,从包裹里摸出一块粗糖喂给它。等马儿的情绪逐渐恢复,她才有空环视四周。
这是一处肚大口小的岩洞,地面逐级向下倾斜,洞口的位置较低,正对着白沙滩。低矮的雷樱树枝在洞外丛生,中间拱卫着一颗小巧的雷种子。
这个岩洞不太像动物的居所,没有牲畜身上天生的骚味,地面缝隙里生着青苔和蘑菇,幸运的是也没有人类尸骨。
展开油布给枣红马盖上,二百将手伸到洞口边缘就着雨水大概洗干净爪子,掏出干粮塞进嘴里咀嚼。
雨很大,雷也很大,气温极速下降,雷光劈在山石上,刹那间溅开一片碎屑。
唯一能在雷雨中安然无恙的只有那几株矮小的雷樱树枝,雷种子在雷光中悠然旋转。
她带了引火的火种,但山洞里没有可以烧火的东西,只能凭着身上单薄的衣服以及更加单薄的脂肪层硬抗。
海水也涨起来了,沙湾逐渐被海水吞没,九条阵屋所在的岛屿像是被割裂出去一样,孤零零的漂浮在海面上。
二百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她不可能顶着雷雨进山,如果天黑前这场雨还不停的话就必须想法子弄点枯枝木头生火过夜。
好在雨并没有持续太久,最多午后便慢慢收了声响,落雷也变得稀疏。
等到雷声隐去,二百牵着枣红马沿水路进入山中。她没有骑在马上,而是吸取教训边走边捡拾了不少树木枯死的枝条交给马儿驮着。这座山中草木丰茂,唯一不足之处便是含水量太高,湿漉漉的很是阴冷。
继续向前走,她突然拉紧缰绳阻止枣红马的脚步。
前方有一处小小的神龛,这玩意儿在稻妻随处可见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跪坐在神龛前的人。
刚下过雨的空山中冷不丁一个人面相神龛跪坐在地,身上不停向外散逸着道道黑气,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个平安祥和的画面。
那神龛好巧不巧立在路当中,山坡两侧因为刚下过大雨的缘故土质稀软根本下不去脚,居然连路也绕不得!这一路上二百不是没遇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什么奇怪长相都有。有些多摩曾经提起过,有些就没有。安全起见她能绕则绕,绝不
轻易发生冲突,不料这回遇上个直接把路给堵了的。
虽说有时候高手偶遇仅是对上视线就能引发一场战斗,可是二百仔细比较了一番自己和对手的体型差距,决定还是以智取胜为上。
人拳头看着能比我的脑壳还大,谁没事儿尽招惹这样的硬柿子啊!
冰元素力在掌中不断凝聚,少女松开缰绳,隔着段距离远远朝跪坐在神龛前的野武士喊话。
“您好?请问能让让我过去么?”
安全通行的概率很低但绝不为零,如果可以的话二百并不想和他动手。
山风拂过,寂静之中无人应答。
“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随行翻译,包裹已经放下了,请您高抬贵手。”
“象征性”背着的包裹就是这个用处,必要时充当买路财。
背对着她的武士跟个牵线木偶一样突然咔咔动了几下。
看他那手脚抽搐弯折的角度,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