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呼啸,灰暗的天空隐约泛起红,像血液溶在脏水中。
上古大妖魔藏身云层,提线操纵蛛女的尸身。
阴森诡异,邪气逼人。
洛洛盯着小白脸肩下不断渗血的伤口,迅速向他交待:“这家伙有毒,能致幻,让人看见蜘蛛。”
他扬了扬手指,表示自己知道了。
洛洛点点头,抬起手指,接过他身体里渗出的新鲜魂血。
他身形一闪,消失在铜台。
下一瞬间,瘦挑的身影出现在蛛女斜上方。
扬腿,旋身,一个干净利落的腿刀轰然斩下!
“砰!”
他就这么一脚把蛛女从半空砸了下去,整只陷进天廊。
短暂一滞之后,天廊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咔”声,地板上龟裂扩散,呼吸之间,天廊垮塌,蛛女身躯直直坠下,砸进数十丈外的下一层天廊。
牵着它头、身、八足的蛛丝嗡一声绷紧,试图将它往上拽。
然而拽不动??小白脸追下,一脚重重踩在它身上。
僵持之间,蛛女被拽扯成了奇怪的形状。
“啪。
蛛女后腿掰折,断弦般的脆声响起,一根赤红蛛丝弹了出来,直取小白脸后心。
小白脸一声冷笑,反手掷出封印线,绞住蛛丝,令它不得寸进。
他继续踢踹地上的蛛女尸身。
肢体破碎,黑血四溅,怪声连连。
他唇角勾着愉悦的微笑,看上去比妖魔还妖魔。
洛洛坐在铜台边,眼睛盯住他冷酷杀戮的身影,手指轻轻一抹,把魂血涂在左手腕间。
熟悉的感觉令她心头微悸。
她并不意外他是李照夜。但让她感到惊奇的是,魂血里不仅有他的气息,还有她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原来散掉的那些魂血,真的是喂了鱼。
洛洛的心里淅淅沥沥下起一场雨。
温暖、湿润而饱满的情愫迅速充盈她的心脏,周身懒洋洋泛起暖意。
李照夜。李照夜。
她知道,自己再也不需要患得患失了。
每一缕思念,全都落到了实处。
下方的战斗渐趋白热。
半空一道接一道荡下来更多的赤红蛛丝,好似无数飞蛇,乘风向他袭来。
他反手荡出封印线,双方势均力敌,殊死绞杀。
两个都是玩线的,天地之间密密布满了可怕的杀线。
战斗虽然凶险,洛洛还是忍不住学着他的样子吐槽:“......这是你亲戚吧?“
观察片刻,她发现了一个微妙之处??藏在云中的大妖魔似乎对蛛女的尸身有执念,几次佯攻,目的都是为了抢夺它。
李照夜自然也发现了。
像他这样的战斗狂,对别的事可能不怎么上心,打起架来却是冷静缜密之极。
原本他只是带着满满坏意,恶劣地践踏蛛尸,替某人出气。此刻察觉妖魔意图,他的唇角不禁浮起一抹阴险笑意。
他开始暴力轰杀蛛女的尸身。
一声极其刺耳的恐怖咆哮自云中传出。顷刻间,万道蛛丝如雨,呼啸而落。
李照夜反手挥袖,封印线与狂暴戾气倾泄而出,轰然与蛛丝撞上。
风停了一瞬。
极致的寂静过后,撞击处爆发出极其恐怖的冲击波。
近处的天廊、铜树以及建筑物第一个遭殃,只闻一阵扭曲刺耳的怪响,那些剑气只能割出浅痕的玄铜像是化在熔炉之中,急遽变形、弯折、碎断,然后爆向四面八方。
“轰!”
烈风之下,缠斗的万道丝线被弹响。
仿佛一曲鸣奏,震天撼地!
以大音为背景,小白脸手起手落,五指如刀,疯狂切割蛛女尸身。
云层间嘶吼连连。
忽然,浓云破开一角,一道贯天彻地的蛛足探了出来。
在这一方灰黑的世界里,赤红如岩浆的妖魔巨蛛极其震撼眼球。
洛洛瞳仁微?,看那道巨足如天柱砸落。
这妖魔竟比她在黑水河畔遭遇的那一只更加庞大。
它终究是迟了一步。
巨足垂砸到半空时,小白脸微微一笑,从那一滩破败的蛛尸最深处,掏出一枚血光熠熠的心脏。
心脏上缠有赤色献祭纹。
小白脸举起它来,冲着天空晃了晃,虚情假义表示遗憾:“恭喜你,献祭失败。”
“噗叽。啪。”
坚硬的手指无情插进这枚心脏,将它狠狠捏爆。
霎时,悬在空中的巨足猛烈收缩痉挛,可怕的吼声荡出云层,浓云散尽,露出巨蛛全貌。
它并非身处半空,而是伏趴在建木巨大的“树冠”上。
一道又一道黑气在它周身泛起。
献祭失败,它遭遇了强烈的反噬。
它颤抖抽搐时,整座建木都在摇晃,天廊像铜链,悬在空中铛啷乱响。
小白脸放声大笑。
要多嚣张有多嚣张,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喂!”他抬眼瞥这妖魔,懒声道,“怎么不来了,继续啊,谁怂谁孙子!”
洛洛一看他这德性就知道他后不继??但凡能动手,他绝无可能跟它多逼逼。
他伤势未愈,方才硬碰硬那一击又是伤上加伤。
这妖魔虽遭反噬,却显然不致命。
不好打,那就来阴的。洛洛决定祸水东引。
“喂??”她用双手合个喇叭,冲着高处的妖魔喊道,“你只是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杀人不是舍近求远吗!想知道真相很简单,月染尘就是凶手,你抓住他,逼他说实话!”
妖魔仰天长嘶,一圈圈音波震得整座巨铜建木嗡嗡回响。
它似乎有所意动,但它并没有能力闯破界壁离开阴府??只有蛛女那种献祭活魂才能游走两界。
小白脸配合默契,封印线聚于掌中,反手一镇!
他是破了天道门设下的禁域法阵闯进来的,并且很习惯地在法阵上留了后门。
只听“嗡”一声震响,阵光晃过阴府晦暗地界。
大修士们居住的后境蓦然亮起,呼吸之间,一道又一道身影陡然浮现。
“??”
逄月真君倒抽凉气的声音惊天动地。
泠雪真君一现身便是战斗姿态,空气中隐隐结起寒冰,风也变冷。
“上古幽女。”她霜眸微眯,“不对啊,这是中殿镇压的东西,怎么它也逃出了封神殿?”
重星宗那位打着呵欠瞬移过来,一双半睁的眸子里星光四射。
“老朽见到封神殿塌陷。”
退一步到来的一众长老大能刚好听见这句,吸一口气,齐齐望向逄月。
逄月真君冤枉到不行:“我就是开辟个比赛场地,怎么可能动到封神殿!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破坏封神殿找死,我图什么啊?”
简直就是百口莫辩。
“罢了,”冷雪真君寒声道,“诸君,且先联手击杀之,若不成,便将它驱赶、封印回去。”
众人点头称是。
正待出手,半空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蛛魔幽女悄然垂下一道蛛丝,卷走了刚被拉进阴府的月染尘。
“铛!”
另一道蛛丝卷向月无垢,被他祭出月轮戟挡下。
“二弟!”
虽然离得不远,但救援已然来不及。月染尘被拽上半空,捆得结结实实,悬挂在蛛魔幽女面前。
它靠近他,垂下数对复眼去望。
月染尘觉睡一半,睁眼便是这望不尽全貌的妖魔,诡异丑陋的蛛头近在咫尺,一对对硕大的巨眼里都映出自己惊恐扭曲的脸。
这一下,直接骇到失声。
掌门之子落于敌手,众人一时投鼠忌器。
“唰!”
一根泛黑气的蛛丝刺入月染尘眉心。
“我儿!”逄月真君惊叫出声,上前欲救,却被迎面刺过来的蛛丝拦下,一时间无法突围上前。
月染尘翻起了白眼。
他痛苦到极致,嗓子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怪叫,卷在蛛丝之间的身躯疯狂挣扎扭动,像一条蛆。
“我没、没有......都是我哥做的......都是他......呃呃啊啊!”
“不要……………不要……………不要再翻我脑子.....呃啊!”
“季春红......不是我的......不是我......”
听到这个名字,月无垢身躯微震,蓦地睁大双眼。
洛洛御剑飞到泠雪真君身边,大声告诉众人:“这妖魔接受了无垢岳母的献祭,要替她女儿揭穿月无垢的真面目,于是杀了人扔到他床上!“
逄月真君捂住了脑门:“亲家母这是......何苦哇!”
为了替女儿申冤,却害了别人家的女儿。
月染尘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
忽然间,蛛魔幽女喷吐出漫天毒雾,一幕记忆幻象浮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月染尘爬在墙头,暗中盯着自己的大嫂季春红。
季春红正与一个年轻男子说话:“又劳烦师兄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年轻男子摇头:“怎么会。月少掌门不远万里替师娘寻来灵药,莫说让我跑个腿来拿药,便是让我上刀山,那也使得!”
季春红笑:“夫君说,过几日他陪我回去看阿娘。
年轻男子高兴极了:“那真是太好了!服下灵药,师娘也当大好,到时候我们师兄弟几个一定好好陪少掌门多饮几杯!对了,这是师娘让我带给你的,她叮嘱我不准偷拆。”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包东西推到她面前。
“那我就不多留了!师妹自己保重,告辞!”
他饮尽面前的茶,匆匆道别离开。
月无垢不在,他一个男子实在不好和师妹独处太久。
窗下只剩季春红一人。
月染尘古怪地笑了笑,陡然闭上双眼。
不多时,“月无垢”瞬移回来了。他沉着脸,二话不说抱起季春红,就往床榻上推。
“夫君?”
见他目的明确,季春红脸颊泛起红晕,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
解罗衫,吻朱唇。
“唔!”
季春红惊呼一声,眉眼羞涩,也有不解:“夫君今日怎么………………”
“月无垢”坏笑着撞她:“更厉害了,是不是?”
季春红臊得说不出话。
只见他举止更加放浪,颇有种偷得一霄醉的癫狂。
“说!”他抬手掐住她下巴,兴奋地追问,“是不是比平日厉害?说!“
季春红哪里说得出口。
月无垢从来都是“淡淡的”,即便是夫妻床笫,他也总是清冷克制,何曾这般放浪形骸。
她越是羞涩,他越是忘情。
动作越来越大,面孔涨红,兴奋无比。
他口中开始说些污言秽语:“你这身子,真是口口口!怎么口也口不够!极品!极品!比我口过的所有女人都带劲!”
季春红错愕地盯向他。
只见他半翻着白眼,唇角怪笑狰狞。
他半未注意到她已经僵住,仍在口吐污言:“滋味如此的美!怕不是要给我活生生吸成人干去!”
她用力推他,惊叫道:“你不是我夫君!你是谁!”
他正是癫狂上头,一边按住她继续行事,一边气喘吁吁道:“我当然是我哥!”
她呆住,片刻,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察觉失言,连忙抬手去捂她嘴。
“?!?!嫂子,你也不想让我哥知道你跟我睡了吧!你别声张!别声张!”
她面孔涨红,呜呜呼喊挣扎。
“你敢让别人知道你成了一个不贞的荡妇吗?”他阴恻恻威胁她,“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只要你乖乖听我的,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她睁大双眼盯着他,目光极其愤怒。
他又道:“方才你不是也很欢愉么?跟我哥那种木头睡觉一定很没劲吧?以后我哥不在,没事多来我院子走动走动......否则,我不保证哪天不小心说出去......”
她挣开他的钳制,从枕边乾坤袋里摸出一把匕首,向他刺去。
“我杀了你!”她情绪失控,“我才不怕别人知道!你敢对我做这种事,我要告诉公爹,告诉夫君!”
他攥住她握匕首的手腕,拉扯打斗间,他手掌翻转,那匕首噗一声贯进她腹中。
“呃。”
这一下并不致命,她跌跌撞撞捂住腹往外跑。
“你就这么裸着跑出去?”他的嗓音变得冰寒,“宁愿不要清白,也要置于死地?”
在她踏过门槛时,他瞬移上前,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拖了回来。
往地上一掼,拔出匕首来,接连刺下。
一边刺,一边骂:“表子,贱货,不知好歹!”
杀死她之后,他踉跄后退,站稳。
“完了,完了......不,不,还有办法。”
他弄干净身上沾的血迹,拆开方才年轻男子带给季春红的东西。
竟是些小衣。
针脚细密,是那位生病的娘亲手给女儿做的东西。
他往小衣上沾了血,扔在她的尸身旁边。
“是这男的杀的,对,我就说看见他身上有血,跑出去,对,我哥一定会信我的………………”
月染尘呢喃的声音与他此刻痛苦的呻吟,交织着回荡在众人耳畔。
“噗!”
一口鲜血喷向半空。
循声望去,只见月无垢双眸赤红,青筋爆绽,一口接一口喷出痛极怒极的心头血。
“我一直,那么,信任你。”他的瞳孔难以置信地颤抖,单手捂着心,“从小到大,你说什么我都信。”
几个天道门的长老都摇头叹气。
“......”月染尘痛苦地哭叫,“我真的没想杀她,是她逼我,是她逼我......你快救我!快救救我啊!”
逄月真君怒道:“逆子,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
“哥,我好疼,我好疼………………救救我!”
月染尘显然很清楚自己在父亲眼中就是个累赘,于是他只哀求月无垢。
他的鼻腔里缓缓淌出粉白黏稠的液体。
“脑浆都给拌?了,没救了。”一名实诚的长老沉声叹息。
逄月真君拧紧双眉:“上吧。他这样活着也是受罪。”
他回眸瞪了大儿子一眼,“这下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吧!还护不护他?!“
月无垢轻声:“我来送他上路。”
众人一掠而上。
面对实力近乎合道的上古妖魔,无人敢掉以轻心。
众人纷纷祭出最强的招式,一时间宝光璀璨,将灰沉沉的阴府照亮。
蛛魔伏在树冠,俨然是一个巨大的活靶子。
身体接连受击,它不断发出痛叫,终于顾不上月染尘,将他半死不活的身躯甩了出去。
他急促呼吸,扬手冲着迎上来的月无垢大叫:“我活着!我得救了!”
“噗哧。’
锋利的月轮切入他的胸腹。
这一击并不致命,却让他痛苦不堪。
“呃啊!”
他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住月无垢,一时之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月无垢垂眸,淡声:“我记得,你对待一只蝴蝶,一只小鸟,总是温柔。我以为你用风流浪荡,掩饰心地柔软。原来我错了。错成这样。”
他低下头,看弟弟的脏腑从高空坠落。
“春红就是这样死的。”月无垢轻声道,“你和我,都欠她。”
月染尘身体逐渐掏空。
痛苦的哀嚎声很快就湮灭于风中。
只见月无垢突然反转月轮,往自己胸膛也来了一下。
“噗哧。’
骨开肉绽,他轻扯薄唇,露出个染血的笑容。
“我这个伤口,将永不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