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饭的李斌双手发抖，他靠着椅子坐着，小口吃面，杜亚和乌帕在他对面，老独眼和李厂振在他身后。 “要不我还是出去，等你吃完了再说？”乌帕说。 李斌虚弱地摆手：“不必不必，边吃边聊。” 饭桌谈生意，是华夏的传统美德，吃东西能掩盖思考的时间，李斌有饭对面两位没有，他已经取得了思考优势。 乌帕有些尴尬地挠头：“主要是看你吃东西，我又馋了，但肚子实在吃不下。” 杜亚无语了，心说你这部落未来酋长也太没志气了。 在李斌坚持下，会谈还是开启。 乌帕心直口快，率先发言：“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你想挖掘玛格欧斯星上的遗迹，跟贝利诺家达成了协议，让杜亚做中间人，雇佣我们保护和带你们去找目标，价钱是50箱营养膏和2台淀粉合成机……老实说，有点少。” 李斌用筷子敲碗：“淀粉合成机理论上能无限产出，营养膏都是压缩的，一块能满足一个人一天重体力劳动的所有需求。如果按1:4比例加入淀粉，就能养活5个人，你们三个部落才多少人？这里是废土，你们的人口不多，这些东西够你们过冬了。” 乌帕反驳：“少拿数据说事，人工淀粉吃起来比屎好不到哪儿去，你们太空人自己都不肯去吃，宁愿花钱买营养膏，我们就愿意吃了？” 天然淀粉的获取途径有很多、玉米、土豆、麦子甚至是大米，这些东西制作的淀粉可以用来制作不同的美食，面、馒头、包子等等。 是因为天然淀粉中不仅有淀粉，还包含大量其他成分，人的味蕾纤细敏感，能分辨食物的不同味道和口感。 相比之下，人工淀粉就像是畸形，它是纯粹由机械合成，不含任何植物味道，甚至还有机器怪味儿和空气里的奇怪味道，大气成分不同，产出的口味都不一样。 人造淀粉能满足肠胃和身体，却无法满足舌头，这玩意儿吃起来，就像是生吞工业尾气。 所以乌帕和她的伙伴们，才对李斌能用料理掩盖人造淀粉异味大为动心，以至于萌生过抢亲的念头。 掩盖食物异味，华夏料理界有的是办法，最简单的就是重料重油，火锅烧烤治一切。 李斌提醒：“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需要食物，食物是刚需，口味次之。” 乌帕愣了下，她有心再讨价还价，但李斌的话无疑是正中靶心抓住了关键，她不由地怒视杜亚，恨这人话多。几番犹豫，还是给出了底价：“好吧好吧，我就再加一条，你把今天做的食物的制作方法写下来教给我们，这总不过分吧。” 被恨恨盯了的杜亚有苦说不出，自打他被李斌说动，就全力推动此事，李斌获益他也获益，看上去他是中间人，其实是和李斌一伙的，总不能他付出全力，到头来不吃肉喝汤吧？ 制作工艺倒是没什么好保留的，不如说能推广美食正合李斌的意，大崩溃造成的影响过于深远，食物制法匮乏只是其中之一，如果能让大伙吃饱吃好，也是一件大功德。 在华夏朴素道德观念加持下，李斌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行了，不打扰你吃饭。玛格欧斯白天气温太高不能活动，我现在赶回去摇人，明天黄昏再来。” 达成交易的乌帕气呼呼地站起来，临走还不忘用胳膊卡住杜亚的脖子把他也带走，杜亚求救地看向李斌，李斌默默转身吃面，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兄弟啊，不是哥们不帮你，哥们刚登陆，走路都得拄拐杖，这娘们一个能干三个的体格，老哥也爱莫能助，你要是没撑下来，天涯海角，忌日我给你烧纸钱，放心，一定是用木头做的好纸！ ———— 第二天黄昏，营地外围多了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幸存者，有人肩膀是用车牌做的，有人头顶叠加饭锅，清一色的废土风格，看起来像是辐射玩家的cosplay大会似的。 这是三个部落所有的武装力量。 营地里则多了八条从天而降，婴儿小臂粗的合金索，一头连接扎在地上的固定地基，一头连接近地轨道的三脚猫号，重型机械在天穹运转，货物便顺着合金索空降。 乌帕与另外两个部落领袖口头分配好物资，幸存者们缺少人造子宫，人口繁衍全靠自然生育，三个部落定期互换适育者，互相都是亲戚，还有深厚的联盟传统，并未因两台淀粉合成机发生争执——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荒原上有掠夺者，比起现在争执，还是先落袋为安最好。 “一半人护送物资，另一半带你们去找遗迹，现在开工，怎么样，我们向来说到做到。” 乌帕站在李斌面前邀功。 李斌也懂事地吹捧两句，乌帕见状伸手：“废话少说，菜谱拿来。” 等到乌帕宝贝似的把菜谱带走，郑重地交给信赖的人，货物也全部转运后，营地迅速拆解。 船员们经过两天适应，基本能正常运动，他们坐在部落民的运输车斗上，新奇地感受着车辆颠簸的震动，这种随时会散架的感觉是太空里不曾见过的。 如果空间站和飞船有如此频繁的震颤，那离解体就不远了。 经过三个小时，在黑夜完全降临，气温骤降，雪花开始飘落中，队伍经过荒原，驶过一座矮小的丘陵，一成不变的砂石抛在身后，一座恢弘、衰败、残破而空洞的建筑群映入眼帘。 耳畔除了风吹石头的声音外，还有偶尔单调的叮咚声，杜亚小声地给李斌解释： “是城里还残存的自动机械运转的声音，那些东西埋在地下深处，大都是下水道机器，由核动力供能，能运作上百年。” 设计它们的人抱着美好的期待，予以百年寿命，但使用者已逃离了这里。 乌帕遗憾地说：“城里能吃的早就被翻光了，或许还有剩，但要么找不到，要么关在军事仓库里，我们没有工具打不开。这些地方只剩金属，可惜在这儿，最不缺的就是金属。” “这座城是在工厂的基础上建立的，据说是装配厂，里面应该有你要的东西。” 穿过只剩骨架的混凝土楼，车队在一片空旷地带停下，远方的喷气摩托侦察回来，汇报了并未发现掠夺者的好消息，李斌跳下车，在幸存者的带领下，进入深邃的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