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中央医院门口,头戴鸭舌帽身穿大众T恤衫的黑发青年混在前来看病探望的交织人流之中,脚步轻健的在整个院区里兜了几个弯。 住院部一楼某间采光良好通风舒畅的病房内,靠近明亮窗边的床位上,正躺着一位带着呼吸面罩的虚弱男人。 男人鬓角黑白发丝掺半,面相儒雅,额头眼角皆有几道饱经风霜的褶皱安静匍匐于其上。 而在那身病号服下,有许许多多分不清楚具体用途的电线连在床边的医疗机器上,将这具躯体内的残存生机以肉眼可见的数据呈现在人们眼前。 可就在某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里,没有任何预兆的,那屏幕上红绿色的数据陡然剧烈变化起来。 病床上一直阖眸躺着的中年男人也仿佛在睡梦中感受到了身体的不适,眉心紧紧皱起,令那张书卷气的脸霎时变得苦痛难过起来。 机器发出警报,立刻吵醒了趴伏在床边浅眠着的年轻护工。 不出半分钟,主治医生领头冲到了病床前,在简短迅速的检查过后便立刻指挥着一同赶来的护士医师们就地展开抢救。 近一个小时后,病人的各项体征逐渐趋于恢复,主治医生终于能够短暂的呼出一口气,叮嘱眼下青黑的年轻护工继续注意情况。 近日来病人的身体状况持续不稳定,尽职尽责的护工小姐便也就没能安稳合眼过几次。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认真郑重的记下了医生嘱托的各个事项,靠在墙边强撑着精神,准备等晚上再睡。 “你啊,也用不着这么紧绷……” 护工小姐盯着机器屏幕上的数字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病床上的人已经醒来了。 一抹喜色浮现在她的脸上:“酒斐警官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很不舒服?” “我没什么事……” 像是连这样说话都有些费力,被病气侵蚀的男人鼻间喷吐的雾气弥漫在呼吸罩上,形成一粒粒细小的水珠。 “倒是你,清泉,”他又停顿了一下,“想要照顾病人、还得先把自己照顾好了才行。” 名为清泉的护工小姐闻言连忙抬起双手用力揉搓自己的脸颊,憔悴的面庞上流露出些许不好意思。 “我还可以的酒斐警官。”她细声道,“您想稍微吃点东西吗?” 这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满眼都是遮挡不住的忧心愁苦,自己却还不觉,强打着精神努力朝他露出笑容。 不想让别人担心的人,本身却总是最让人担心的那一个。 大概是每个人在自己人生走到这一步的时候都容易变得多愁善感,酒斐警官莫名就想起了某个跟眼前小姑娘有着同一种特质的臭小子。 “说起来……”他这才恍觉,精神似乎也跟着振奋了一些,“你和那个臭小子,名字里都有个……字啊。” 清泉没能听清他含糊的语句:“酒斐警官您说什么?” “我是说,这窗外的阳光有些太耀——” 他忽然止住了语声。 清泉担心他的身体,一察觉到语气异常下意识便去看他的神情和那堆仪器上的数字,来来回回接连扫视了好几遍才勉强安心。 随后她又疑惑的起身:“是阳光有些刺眼了吗?那我这就把窗帘……” “不、不用了。” 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眼角下压出两道浅褶,微微侧转了头望向窗外天空,眼神温和。 “清泉,多见见阳光是好事。” 清泉仍旧面带不解,但睡眠不足的大脑只能让她遵循本能做出乖乖点头的动作:“噢。” 病房内一时间便只剩下了细微轻柔的缕缕风声、从窗户缝隙里渗透而来的隐约花香,和洒满大片床铺的静谧阳光。 床上的男人透过澄明玻璃默默注视着外面的景色,就这样不言不语含笑看了许久。 ——直到那道靠在外面窗框边的青年身影就像是来时一样,悄然无声的离去。 在被早些年留下的沉疴旧疾彻底拖垮身体的这段时间里,中年男人原本平和睿智的眼瞳难以避免的逐渐走向浑浊。 然而只有刚才安静立于窗外的人才知道,就在对方发现自己身形的刹那,那双黯淡迷蒙的眼中径直便升起一道欣然纯粹的明亮,强势撕开了那层朦胧。 就像无力前行的腐朽老木轻快燃尽了己身最后一把火焰,又像是由遍地阳光织就的希望于倏忽间点亮放光。 黑发青年默默背身走出十数步,忽听身后方向惊起一声仓惶的女孩哭声,尖锐而悲痛。 他抬起的脚步停顿一秒,指尖细微抽搐。 “……” 随后。 青年再次走入了阳光下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