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其实有点想问小天女是不是很紧张,不然心跳怎么会这么快。
但还没等他开口,苏晓樯就将电视调成了电影频道,周星驰的《赌圣》正在播放。梳着油头的周星驰已经站在了女孩的面前,女孩说希望能给个机会一起吃顿饭,周星驰和女孩握手、摇头、轻笑,像是要拒绝,可转而就问时间地点还有菜系……
电影戛然而止,一切都没有后续。
“还真是符合他的风格。”苏晓樯突然平静了下来,心跳速度也逐渐放缓,并没有换台,只是大大方方地看向了路明非,
“那么无厘头的喜剧,偏偏结尾残酷的像是现实一样。因为生活就没有人提前好几个月通知你要到结局了。真正的结局就是一个寻常的午后,你笑着和朋友说明天再见,结果一切故事在这刻按下了终止键,以后的一切都不再由你控制……”
“很残酷。”路明非接话。
就像有人告诉你地球是圆的,无论朝着哪个方向疾驰都能回到起点,所以你和朋友笑着约定来日再见,满怀期待的踏上旅程。
可是没有人告诉你们,地球的确是圆的,但它太大了,大到人穷尽一生都很可能回不到起点,也再见不到那个约定好的人。
“路明非!”
苏晓樯突然觉得好像全世界都在告诉她把握当下,就连随手翻到的电影都在讲述这个道理,告诉她约定不能实现才是常态,生活总是充满意外,不能只抱着幻想等待。所以女孩在面对男孩时的娇俏尽数褪去,曾经的仕兰“大姐大”重出江湖,笑容明艳动人,声音豪气云干,
“你跟那个‘演技老师’学了探戈?”
“嗯。”
“要不要跳支舞?”苏晓樯早就看到了电视附近的BoseWave音乐系统,现在更是从茶几上摸到了遥控器,她觉得就该抓住时机。
没给路明非思考的时间,女孩已经按动了遥控器,《PorUnaCabeza》的班多钮声流淌而出,又被第一时间替换。苏晓樯又接连按了几下,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来吧。”
她主动从沙发上起身,毫不犹豫地牵住了路明非的手,将他带到了客厅中央。
“《ArieleeCalibano》。”苏晓樯看到了路明非眼中的疑惑,却又不去解释为何要共舞,反而主动带偏了话题:
“这个曲子对你很陌生?没学过?”
路明非点头。于是女孩的笑意更甚,先是退开一步,单手掐住腰肢,让宽大的白T恤也无法遮蔽她那近乎完美的身材,随后又一次贴了上来,让路明非的右手穿过她的腰侧,最终落在肩膀之上,好似相拥。
随后音乐渐进,路明非放松了全身肌肉,让苏晓樯轻而易举地推动了他的身体,跟随着女孩的脚步缓缓后退……
这的确是路明非和苏晓樯第一次跳探戈,但他们之前早就欠下了一支舞——
在仕兰中学的舞蹈课上,他们两人是搭档。只是和其人不同,路明非不仅没有基础,跳舞的天赋也堪称绝望。在其他人经过老师的简单指点就有所配合的时候,路明非还在满脸震撼的舞蹈老师面前表演人类驯服四肢,
苏晓樯则是在一边笑得乐不可支,鼓掌到双手通红,并拒绝了舞蹈老师想给她这位苏家大小姐换个舞伴的意图,撑着脸看路明非扮演舞王僵尸……
没过几节课,老师就放弃了路明非,让他一个人在角落里独自练习。路明非也乐得清静,只会在老师投来视线的时候拧巴几下,剩下的绝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和一旁看戏的小天女斗嘴了。
如此认真且正式,还是第一次。
而且,《ArieleeCalibano》与绝大多数的探戈曲不同,这首曲子本身就有女方主导的版本,不同于经常见到的如同激烈交锋一般的舞蹈,它全程由热情的女方倾尽所有的力量去爱,男方则相对内敛而含蓄,正适合此时的路明非……
“托住我的腰,让我摔倒了你就死定了。”曲至终末,苏晓樯小声开口,威胁的话语在弦乐声中都变得柔情蜜意,随后女孩便将一切都交给路明非,以极其危险的姿势向后下腰,就连膝盖都大幅度屈起,半点没有想要维持平衡的样子,
好在路明非没有掉链子,他也紧随其后的向前俯身,却不想女孩突然放弃了一切支点,双手揽住了路明非的头,强迫他的下颌与自己的额头贴在一起,直到音乐消失,这才在路明非的帮助下缓缓起身。
“太僵硬了!”苏晓樯恶人先告状,“怒气冲冲”的评价路明非最后的动作,说他之前都好好的,最后怎么就不知道顺着力道贴上来,还要她亲自出手拽上一把,随后重新拿回了遥控器,将音响彻底关闭,似乎是打算回房间睡觉。
但在迈出了几步之后,苏晓樯却停下了脚步,也不再显得那么生气,反而折返回来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重新评价道:
“总体来说还不错,比以前进步很多了。”
“是你教得好。”路明非全程都在配合着小天女,所以他没有居功的想法,老实承认这支舞能够顺利结束都是女孩的功劳。
于是苏晓樯的脸上出现了满意的神色,又踮着脚尖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说着路明非态度还不错,不枉费本姑娘费那么大力气引导你,就凭这句话,以后好处大大的有。
路明非反问还有什么好处。
苏晓樯则是古灵精怪地拉了拉下眼睑,吐出小舌头“略略略”了几声,表示不告诉路明非,然后就是一副“本宫要休息了,小路子退下吧”的表情,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房间。
并在房门关闭的第一时间抖开了被子,整个人如蜗牛一般缩进了“壳”里,直到实在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猛然掀开,又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几下,险些摔在地上……
屋内温暖安静,屋外风雨渐息,好像那场盛大的归来已然谢幕,身为配角的风雨也是时候悄然退场了。
可这一切并未结束!
或者说,这才是昂热忧心的原因!
区区一头三代种的死亡都能引来无数视线。他们就像盘旋在枯瘦动物头顶的秃鹫,哪怕猎物还剩下了一口气,都绝对不会降下半分高度;可一旦猎物身死,他们就会俯冲而下,将猎物的尸骸分食殆尽……
所以,施耐德教授的行程遭到了拦截,这位以冷酷著称的执行部部长连同校长的座驾一同被拦在了机场,一位又一位自诩优异的年轻人走到他的面前,却又仅对视了不到一秒就败下阵来,随后便是更为年长的家伙含笑出场,如同泥沼一般牵绊住施耐德的脚步。
可他们不知道,施耐德只是个幌子,他将要带上斯莱普尼尔的大箱子只是一具空壳,真正的三代种尸身已经被执行部的专员秘密送上了走私船,将在太平洋上绕一个大圈子,以最繁琐的方式抵达美国!
兵法早就不是中国的特产了。施耐德心想,铁灰色的眸子冷意不减分毫,毫不留情地抽开了对面男人想要触摸空壳的爪子……
只可惜,他和昂热的谋划没办法骗过大地与山之王——
被黑色包裹的身影早已悄然降临,执行部的精英在龙王级别的催眠之下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狭小的船舱已经躺满了身穿风衣、胸佩银质徽章的执行部成员,就像一场献祭仪式,散落在中央的棺椁周围。
夏弥没有杀人,甚至没有报复性的在他们身上踩一脚,只是轻巧的绕过了每一具“尸体”,来到了棺椁面前,轻而易举地让女人重新现世——
那张清冷美丽的面容苍白无比,经过了某种炼金术的限制,她体内的龙血并未进一步浪费,甚至断掉的头颅和手臂都被临时连接了起来,以至于女人就像睡美人一样安静地躺在那里。
“蠢货。”
她的王如此评价了一句。明明她都给予了对方逃跑的权力,可女人还是固执地留在了那里,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龙族的荣耀。
真是蠢到不能再蠢了。
大地与山之王一脉何时有过这种荣耀?活下去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所以夏弥毫不犹豫地从女人体内取出了她所赋予的东西,并未收回体内,反倒是掌心燃起一簇火苗,将珍贵的龙王之血蒸发殆尽,明灭不定的火光照不透夏弥身上的伪装,但却把女人的脸映得红润,仿佛死而复生的奇迹降临于此。
可夏弥知道,她已经死了。
哪怕她贵为三代种,哪怕她跨越了无数次死亡,趟过了无数荆棘与时光来到这里,可她还是死了。死得无名,死得一文不值,在睁眼的瞬间看到的不是新世界,而是一个冷面杀胚,最终在咆哮中落幕……
“三代种啊……”夏弥不由得发出叹息。
三代种可不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放在那个混乱的年代,也是足以统领一军的大人物,是无数炮灰死亡后才会登场的重头戏,它们只会在战争抵达高潮时登场,与敌军的将领展开血与火的厮杀。
它们真的很珍贵!
是次代种的直系子嗣,也是这个世上第一批借由生育产生的、纯血的龙!
夏弥好像突然被拽回了刚诞生没多久的年代,体型硕大的中庭之蛇盘绕在王座之上,大殿之下则是父亲送给她的第一批近臣。
其中一头次代种高声咆哮,便有一个浑身伤痕的怪物被拖了进来,污浊的鲜血在砖石上留下痕迹,腥臭的气息让还是孩童的耶梦加得感到不适,尤其是怪物那丑陋的样子,尤为让她恶心。
“你想做什么?”年幼的王发出嘶鸣,充斥骨血的权与力让她的视线都饱含力量,压得那头出声的次代种跪伏在地,颤抖不已,完全无法发声。
还是另一位近臣恭敬跪拜之后帮忙开口解释:
“王,您需要真正的近臣。”
耶梦加得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心说你们这群老东西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想跑路了?而且还让这么丑的东西过来顶包?
老东西,你们怕不是没死过!
耶梦加得的眼神变得凶恶起来,却又在下一秒重回清澈。
她的心中突然有所感应,仿佛某种铭刻在骨血中的禁制被打开了,让她清楚的认知到了眼前的众多次代种老东西也都是从这种丑陋的怪物转化而来的——
最初的龙就是父亲,最初的初代种就是白王,她的诞生造成了大面积的污染,让周围的一切都蕴上了一丝龙血。也正是在龙血的鼓动之下,这些龙血的污染生物彼此厮杀吞噬,最终形成了各种各样的怪物,并由白王出手提纯血脉,让它们化作了拥有理智和相似形体的次代种,随后次代种们繁衍生息,使得龙族日渐昌盛……
耶梦加得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但她还是按照本能为怪物进行了“赐福”,将它体内属于其他血系的龙血排出体外,只留下了大地与山之王一脉……
你可一定要漂亮一点啊。耶梦加得在心中祈祷,毫不否认自己就是个颜控,如果转化出来的次代种太过丑陋,她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麻烦事了!
幸运的是,大地与山之王一脉或许真有什么关于“漂亮”的基因在里面,转化而出的次代种完美符合了龙族的审美,每一片鳞甲都好像最杰出的艺术品,整体形象就算比不上天生完美的王,但也相差不远……
这让耶梦加得很满意。
一直到尼德霍格禁止君主们转化次代种之前,耶梦加得都乐此不疲,连带着自家哥哥的工作都一并完成了……
“哈……这么说来,你这张脸也勉强算是我的手笔啊……”夏弥伸手轻抚了一下女人的脸颊,好像慈祥的长辈在疼爱后代。可她还是想不起来女人的名字,也不想为了女人的尸骨暴露自己的存在,所以她只能任由尸体被卡塞尔学院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