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胸口的衣裳湿漉漉的,那一大片湿痕在他暗紫色的衣衫上显得格外扎眼。这全是拜薛洋所赐,可此刻薛洋却比自己这个受害人还可怜。江澄看着他,心中满是无奈,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叹了口气,撂下一句话,“你等我回来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与纵容,说完便转身回了房间打算换一套衣服。 大师兄老老实实的在一旁站着,不声不响却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薛洋回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如同闪烁的星星,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跟大师兄撒娇说要吃鸡蛋醪糟。 大师兄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很快就被薛洋狠狠撒娇一波,转身去厨房找厨娘帮忙做一碗加糖加蜜加蛋的醪糟。 一时间,议事厅只剩下薛洋和虞司麒两个人。议事厅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轻微的呼吸声。 虞司麒慢慢收敛起平日里那副笑面,就像一朵收起了花瓣的食人花,隐藏起了那温和的表象。他定定的看着人小鬼大的薛洋,眼神中透着一种探究与审视。 “阿洋,有什么事,非得这时候和我说,又是打湿人家衣服,又是安排你师兄去给你准备吃食,也太大张旗鼓了些?” 虞司麒一边慢慢的吹开茶杯中的氤氲雾气,那雾气如同轻纱一般在杯口缭绕,一边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薛洋黝黑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一眨不眨地盯着虞司麒许久,仿佛要把虞司麒的灵魂都看穿似的,才开口说道,“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 再说了,这会不说,晚上独自溜出来更费劲。 他心里清楚得很,莲花坞到了晚上,各处都有人巡逻看守,他一个小孩子,想要避开那些守卫偷偷溜出来,简直难如登天。而且晚上光线昏暗,万一不小心弄出点声响,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他刚来莲花坞的时候就被大师兄照看着,如今更是被一群怜惜他年幼流浪的师兄们照看,实在是背负了太多温馨的负担,脱不开身。 这次他回来之后,发现江澄似乎也变了。 二人之间从前的相处,多是虞司麒挑拨,江澄毫不在意的干自己的事。可是这次回来,他已经不止一次的看见江澄不受控制的盯着虞司麒,像是不断的确认对方的存在。江澄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些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像是贪婪,像是独占,像是喜爱。 “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吗?”薛洋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扑闪着,一本正经的问道。 虞司麒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薛洋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只是笑着看向薛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薛洋头上软软的碎毛毛晃了晃,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颇为深奥的点点头,“看见喜欢的人,眼睛就笑眯眯的。” 其实薛洋到底是年纪小,只知道依葫芦画瓢,觉得虞司麒看向江澄的眼神和他蓝师父每天盯着他师父的目光一模一样,但真让他说个头尾,他也并不能了解其中深意。 只是凭借着自己那点小孩子的观察和理解,单纯地认为那种充满温柔和专注的眼神眼熟。却很意外的,直接看破了虞司麒重重的伪装,这样的敏锐让虞司麒的心中微微一震。 虞司麒听了薛洋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低的笑,能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好。 一颗种子,悄无声息扎根,然后幸运的碰见了朝露和春雨,阳光和清风,便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姿态,疯狂生长。 当年他下山后御剑直奔莲花坞,那时候的他满心期待,本以为这只是自己游历天下的第一站,可没想到,这片土地竟成了他最心安处。 可惜他第一个心悦之人愚钝的近乎残忍,是荷花从中挑挑拣拣,不知道选择哪一朵作为栖息之地的蜻蜓,是看似成熟的黄澄澄的枇杷,挂在他永远够不到的树梢上不肯掉落,是他求而不得,遥遥相望的月,只愿意施舍给他一个暗夜中慢慢荡漾的影。 可他就是很好,是宽仁温厚的宗主,是绝处逢生的英雄,是直指苍穹,以命相搏的逆天豪杰。 也是初晨的太阳,寓意着一天的好风光。 薛洋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动作轻盈而敏捷,站在虞司麒面前,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认认真真的盯着他。 “我不喜欢他,他总是克扣我的糖,还要我写好多好多的夜猎记录,还盯着我的点心,还啰嗦。” 薛洋皱着眉头,小嘴巴嘟得高高的,一脸的不满,一本正经的在诉说着自己所遭受的种种“不公”。 “但我知道,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师父说,他不在莲花坞的话,我要替他照看他的兄弟。”薛洋的声音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你不可以欺负他,我会盯着你的。” 薛洋双手握拳,放在身体两侧,小小的脸蛋上满是认真,他年纪小,生的可爱白嫩,在莲花坞养了几个月,皮肤如同羊脂玉一般白皙细腻,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一双眼睛清凌凌,可是那黑色的眼眸深处却透着一种让人发憷的力量,此刻他冷着脸,死死地盯着虞司麒,明明没有必杀的力量,却像是两头势均力敌的野兽彼此牵制。 薛洋冷冷的开口,虎牙若隐若现,尖锐森冷,就像两把隐藏在暗处的小匕首。“师父说过,你不会长久的留在莲花坞的对吧。”他的声音冰冷而直接,没有丝毫的委婉。 “既然想要游走天下,就不该留下什么羁绊,要走的人,就干脆一些,你走了,自然会有一个长久地留在莲花坞的人出现,陪伴那个需要人陪的人。” 虞司麒听了这话却咧嘴笑了,他的笑容里没有丝毫的不悦,伸出手揉了揉薛洋的头发,像是一个心软柔善的人会长出来的满头青丝。 不对,阿洋本就是个柔软的小孩。 赤君:至此,阿洋同意了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