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痴痴地望着精致的床幔,忍不住回忆刚刚的梦境。 梦里的故事太逼真。 包括师姐离世,包括自己身死,包括兄弟反目,包括重生归来,包括自己和蓝湛最终走到一起,踏遍山河。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被千夫所指,被万箭穿心。 旧友相逢应不识,中有万结不可拆。 魏无羡浑身发软的躺下,脑子里一边一边的重复着昨晚的梦境。 魏无羡一想到那些沉重的片段,一想到故事的最后,纯澈温和的蓝曦臣长久闭关,舌灿莲花的金光瑶惨死荒庙,少年时嘻嘻哈哈的聂怀桑后来运筹帷幄,机关算尽为兄报仇,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的金子轩和江厌离双双离世,那他那外甥,无父无母,跌跌撞撞的长大。 梦境种种皆如磐石,只要回眸一望,心里就被压的发苦。 尤其是,江澄。 他看见了江澄的怨恨落魄,看见了他也曾苦苦支撑着凋零的莲花坞,也曾午夜梦回,怀念着自己这个不太合格的师兄,他看到了最后相隔太久的两个人,只能选择相忘江湖,却也看见··· 他并非是一意孤行的莽撞冲动,他当时,也是抱着不复归的决心,引开了即将发现自己的追兵,用他自己的金丹,成全了多年的情谊。 是非恩仇,谁能记得住呢? 可是谁又能真的忘记? 魏无羡自嘲的一笑。 哪怕是一场真实一些的梦,不照样让自己连江澄的眼睛都不敢看? 魏无羡昏昏沉沉,脑海中无数片段,压得他喘不过气。 伸展身躯,魏无羡抬头看见自己床头的,两个亲亲热热彼此亲吻的小人,突然忍不住笑了。 莲花坞··· 被烧了。 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被毁得一干二净。 可是在莲花坞被重新建好后,自己推开房间,竟有些隔世之感。 所有的摆件陈设,无一不全,都在它们曾经在的位置上。 小到魏无羡从山上挖来的一朵挺漂亮的兰花,当年随手画在墙上的涂鸦,大到格局朝向,桌椅床铺。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很无奈的问江澄,怎么还留着他小时候随手画的东西。 江澄坏笑着,“自然得全须全尾的,一样不少的给你,你以为小时候的黑历史就这样没了?别说你屋子里的,就是我屋子里,你那些不堪入目的破画还有呢!改日我就让人看看,六艺俱全的魏公子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泼皮!” 魏无羡记得,当时自己扑上去和江澄打闹起来,江厌离就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看他们玩累了,喊他们吃温热的奶糕。 魏无羡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失去了一上午的胃口也回来了。 他一向是一个很会让自己快乐起来的人。 就是在乱葬岗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魏无羡都能从唯一的小孩温苑身上找到乐子,这样的人,又岂会因为一个没有发生的梦境所苦太久。 魏无羡推开门,看着院子中间,那个拎着食盒,一身白衣,沐浴在阳光下格外秀美的翩翩佳公子,笑弯了眉眼。 管他呢。 魏无羡一边吃着比往日格外多的排骨,一边看着默默给他剥莲子的蓝忘机。 梦这种东西,管他的呢。 什么也没有排骨汤中多出来的排骨和身旁从未离开的人更要紧。 魏无羡想通之后,就一溜烟的出门,继续做他的万人嫌了,江厌离婚期将近,大家有的是事情要忙,略略打闹一阵就各自散去了。 魏无羡和蓝忘机负责监工江厌离出嫁沿途的各处落脚之处,金江两族联姻,气势恢宏盛大,连一旁的落脚处都修建成了精致的小屋,里面处处都要仔细,不能少了礼数。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奔忙的样子,也大约猜得出为何那人清瘦至此。 刚过黄昏,蓝忘机就忍不住牵着魏无羡先回了莲花坞,口中声称已到饭时,恐伤脾胃,但其实近日一整天,蓝忘机的主要任务就是见缝插针的喂食,各色精致的小点心早就让魏无羡小肚子满满。不过这是蓝忘机这个小古板沉默温柔的心意,魏无羡乐在其中。 二人刚进莲花坞,就觉得情况不对。 安静··· 这个莲花坞太安静了。 江城虽然不是像魏无羡那么跳脱,但是也是会经常出来走走看看,偶尔面冷心热的教教几个落后的小孩子,总之是闲不下来的。 这么安静的莲花坞简直是第一离奇事。 进了大厅,魏无羡一脸蒙的看着紧挨着江澄身边“蹲着”,一边吃点心一边笑嘻嘻的和江澄搭话的少年。 那少年一身浅碧色洒金外袍,乌发用精致的发带梳成马尾,腰间各色玉质命符随着主人动作轻轻晃荡,颈间也挂着精致的项圈,看上去年岁很小,不过不显得娇憨,反而因为那极美的相貌,带了几分阴柔,一双凤眼眸光流转,但被上扬的嘴角和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公子的气质冲淡了一身邪气,反倒多了几分异样的爽朗。 那少年似乎是想和江澄挤在一起坐下,但是被江澄瞪了一眼又委屈巴巴的蹲下来,背靠着江澄的椅背自娱自乐,叽叽喳喳这张嘴就没停下来过,从年幼调皮挨打一直说到练功何等不易,又嘀咕着自己小时候发烧还惦记着江澄这个漂亮小伙伴为啥不来看看他。江澄端坐上手听的生无可恋,远远看上去,有点像···· 一身活力的小青蛙和霜打了的茄子。 魏无羡和蓝忘机迅速对视一眼,决定立刻站定,静观其变。 江澄生无可恋的坐着喝茶,实在缠不过就意思一样的看那少年一眼,偶尔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他这个心狠的当大哥哥的不去看他,并不是不喜欢他了,只是庶务太多,过得有些忙碌,还得哄哄这孩子,并不是不惦记,只是太久不见了,他也没想到小时候那个跟在自己身后跑来跑去的小胖墩如今变得这样高挑俊朗。 那少年被夸的不好意思,低头憨憨的笑。 魏无羡饶有兴致的看着。 据他所知,这么多年,能让江澄无语至此的,除了自己和泽芜君,也就是这少年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