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智跳下车，前面是个巨大的缺口，公路被拦腰切断。原来有个涵洞，看来雨量太大，不足以泄洪，直接把路基冲毁了。公路两侧都是水，汪洋一片，想绕过去不太可能。 “我们就在这儿过夜吧，看看明天会不会有人来抢修？” 伊万看来是不想往前走了。 “伊万，你看我们能不能绕道过去？” “不可能，两边都是水。我这车一蹚水就废了。” 方永智无可奈何，只能听从伊万的建议。 “叶莲娜，你睡驾驶室，我和伊万住帐篷。” 方永智只带了两顶帐篷，他原以为叶莲娜会坐飞机的。昨晚他让小石头传信给她。 “我可不想窝在驾驶室里，都憋屈一天了，我要睡帐篷。” 叶莲娜果然很有个性。 “可是，只有两顶帐篷啊？” “我不管，反正我要睡帐篷。” 方永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好。给她一顶帐篷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在这荒山野岭，她一人睡帐篷，让人放心吗？ “叶莲娜，我建议你还是睡驾驶室吧，一个女孩子睡帐篷，很危险的。” “你要是觉得我不安全，你可以陪我睡啊。” 她说得轻松自然，一点不害羞。 “我，……？” 方永智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没昏过去。俄国女孩子都这么直爽的吗？ “那你自己睡好了，我去睡驾驶室。” 方永智装着很生气的样子，头也不回向驾驶室走去。他期待叶莲娜低头。 这时候，伊万已经把两顶帐篷支好了，就在马路边上。他找的地方是块高地，没有水。叶莲娜一句话也没说，一头就扎进了帐篷里。 “喂，你真的要让她一个人睡吗？” 伊万走到方永智跟前，认真地说道。 “她要睡帐篷我有什么办法。” “这里可是原始森林区，野兽经常出没的地方。你不担心她啊？” 方永智被伊万说得有点尴尬，好像错的不是叶莲娜而是他方永智。人有时特别奇怪，敢说敢做的人往往占上风，模棱两可的人更容易受到奚落。 “你把帐篷扎得离她近一点，我和你一起睡，这样可以照看她。” “去你的，我才不和你睡呢，两个大男人睡一起，臭气熏天吗？” 伊万直接拒绝了。 “方永智，你进来会死吗，我又不吃你。” 叶莲娜把头从帐篷里伸出来，朝他大喊。 “喏，快去吧。” 伊万说完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再也不出来了。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山谷里回荡着野兽的嗥叫声。 方永智知道，在野外扎帐篷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人本身就是顶级掠食者，其它同级掠食者都是躲着人走。野生动物对不了解的物体会避而远之，人们对野生动物不了解才会产生心理恐惧。 方永智钻进帐篷里。这是一款钻石形状的露营帐篷，空间大，外面又多个雨搭。方永智从兜里拿出手电筒，给自己照亮。 他和她分躺在帐篷两侧，中间隔着一个不锈钢圆柱。 “你结婚了吗？” “结过。她死了。” “怎么死的？” “车祸。” “所以，你就想出国，想来俄罗斯？” “是的，我不会别的，只会俄语。我是俄语老师。” 他以前是俄语老师，这她知道，小石头说过。 “你为什么躲避我，见到女人有恐惧症？” “没有，我觉得男女之间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好。我们中国人都是这样的。” “《少林寺》里也是这样的，那个小和尚和你今天的动作一模一样。他见到女人甚至会害羞。” “这是文化差异吧，中国人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 “那你想找女朋友吗？” “这……” 方永智被问住了，他没想到她会提这样的问题。 “应该会吧。” “什么叫应该会啊，难道男人会单身一辈子？” 方永智不再说话，他曾想过在义乌度过后半生，想过和江心美在一起，可是，现在呢，他和她已经天各一方了。 “你心目中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这个不好说。看着顺眼就行。” “没有标准就是最难的标准。你想没想过找个外国女孩子？” 黑暗中，她向他传递出爱的信号。 “没有。” 他说得很干脆，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为什么？” “因为我出国是为了赚钱、讨生活。我还没赚到钱，自然没考虑过婚姻问题。” “如果有人不再乎你有没有钱呢？她只想嫁给你。” “这……” 又是一阵沉默。 叶莲娜早上见到方永智的第一眼，就被他震撼到了。她没想到中国男人这么帅气，这么阳刚。以前中国电影里的男人不是和尚就是光头梳辫子穿着马褂，像他这么时尚、有现代感的中国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叶莲娜见过很多越南人，雅库茨克最不缺的就是越南人，他们又矮又瘦。叶莲娜想着方永智应该也是这样的人，可是，当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的身高不输俄罗斯人，健美有型。脸上的锐气彰显着非凡的气质。他还有一点和俄罗斯男人不一样的地方，他的身上有一种儒雅睿智的风范，从内到外散发着浓浓的书香。她喜欢读书，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股像书一样厚重的气息。 这一夜，叶莲娜满脑子都是方永智，直到黎明才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