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风烟节物眼中稀,四月人犹恋褚衣。结就客愁云片段,唤回乡梦云霏微。”
刘之泰在柏林依依惜别了众多师友,踏上了前往莫斯科的绿皮火车之旅,穿越波兰的广袤大地,最终抵达了莫斯科。
随后,他换乘列车,横跨欧亚大陆,一路向东疾驰,然后列车在后贝加尔站换轮。
这趟漫长的旅程,历经七日,终于抵达了奥特波尔边境站,见证了旅途的艰辛与壮丽。
这趟长途旅行,刘之泰始终心悬一线,他携带的大量奢侈品成了沉重的心理负担,让他在火车上难以安枕。
东西伯利亚的广袤与荒凉,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风险,这片自古便是“老毛子”罪犯流放之地,更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安。
最让刘之泰忘不了的是,他过安检的时候,那几名“老毛子”士兵在他孤身一人携带着诸多珍贵物品的身影上停留,那眼神,宛如饿狼盯上了无助的羔羊,充满了贪婪与审视。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让他安全地抵达了夏国国境。
刘之泰此次回来坐的是战前的卧铺车,配备单独的卫生间。
在“老毛子”这里,他还跟刘家庄出来运送物资的代表们联系上了。
他们派人护送刘之泰去了雅罗斯拉夫尔火车站,还给刘之泰带来很多食物,足够环球旅行了,好几锅馅饼、烤鸡、一大罐黄瓜、一大盒黑鱼子酱、熏香肠和果酱让他路上吃。
由于没有冰箱,这些食物要尽快吃掉。在各个车站品尝当地的特色美食也很有意思,从热土豆到熏秋白鲑,应有尽有。
刘之泰登上列车取道西伯利亚铁路沿西伯利亚铁路旅行比他想象的舒服。
最主要的是能聚上几位好旅伴,还要带上吉他。来自平壤和河内的人也坐这趟火车返国,所以很容易找到旅伴。
在奥特波尔站所有人都要下车,对乘客进行海关和边境检查后会将人们送到满洲里站的宾馆。
刘之野在那里舒舒服服地冲个澡。让他感到满意的是饭店,西红柿和黄瓜沙拉配烤火鸡――这个年代“老毛子”做梦都想不到4月就能吃上新鲜蔬菜。
然后,刘之泰又坐上了国内的列车,从夏国的满洲里到京城还要坐两天多的列车。
这个时候,他的心情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这一路上虽然没睡好,刘之泰与去的时候忐忑心情不同,归来时,他可是意气风发,欣赏了一路时光。
这一路都是异国风情,沿途风景惊艳你我!
苏联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国家,列车上的苏联别有一番风情:古朴大气的车站,广袤无垠的草原,风景如画的山峦,无边无际的海岸,沿途的原始森林,深蓝深邃的贝加尔湖……等等,让人情不自禁地从内心发出赞叹!
这一路风景如画,山峦、草原、白桦林、贝加尔湖、俄罗斯乡村……几乎每次打开窗帘都是不一样的景色。
当列车行驶到叶卡捷琳堡至下诺夫哥罗德段,途中会经过很多俄式风格的小城镇。铁路两侧,村中的小屋颜色鲜艳,仿如童话般的俄式小木屋,格外静谧舒适!
在伊尔库茨克至新西伯利亚段,是西西伯利亚平原和中西伯利亚高原的南部边缘,属多山地带,植被以针叶林和白桦树为主。
铁路沿线的白桦林和针叶林延绵不断,还可以看到无数的圆木火车。还有碧野千里的大草原,实在令人无法抗拒!
到了伊尔库茨克贝加尔湖段,铁轨在修建的时候是特意沿着贝加尔湖修建的,列车会沿着湖边行驶近3个小时,一面是湖景一面是雪山,两面的风光都不容错过。
湖畔行驶,眼看着贝加尔湖湖水清澈,碧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
四月里满洲里是多变的,时而春光明媚,时而风雪交加,时而烈日炎炎,随着气温的不断回升,候鸟开始归来。
列车一路向南疾驰,沿途气温悄然攀升,直至踏入京城地界,刘之泰身着的厚重皮大衣,在渐暖的空气中显得格格不入,最终不得不卸下这份冬日的包裹,任由春意悄然渗透衣襟。
刘之泰随着人流,走出了离别将近两年的京城站,他感觉就像离家很久了样,看到家乡的什么都会感觉亲切。
原京城站始建于清光绪二十七年,原址位于正阳门瓮城东侧,建成于清光绪二十九年,旧称“京奉铁路正阳门东车站”。
不过刘之泰眼前的京城站可不是满清时期建设的那个了,它于后来的1959年,重新改建了。
要说当年的京城站,从设计到施工在铁路建筑史上应该算是一个奇迹。
新夏成立以后,随着首都城市建设的日新月异,京城火车站的运输生产任务越来越繁重,建设一个新的京城站显得越来越急迫。
这个愿望终于在建国十周年之际实现了。
1958年10月下旬,根据京城市政建设规划开始了新站的设计安排,站场设计由铁道部第三设计院负责,站舍大楼由建工部第一建筑设计院和金陵工程学院合作承担设计。
当年12月上旬设计方案全部完成,12月10日中央批准设计方案。设计人员仅用了两个月就完成了本应该一年才能完成的设计工作量。
1959年1月20日,新站建设工程正式动工。参加的施工人员最多时达到2万余人,投入施工机械300多台、汽车200多辆,工程总投资5782万元。苏联专家也给予了现场技术指导。
1959年9月10日工程竣工,施工建设者们仅用了7个月零20天时间就使一座雄伟壮观、富丽堂皇、具有民族及古建筑风格的大厦矗立在世人的眼前。
新的京城站大楼正面朝北,东西宽218米,南北最大进深88米。大楼的中央大厅高34米,两个钟楼顶部距地面43米。
大楼内候车面积达14000平方米,可以同时容纳14000名旅客候车。中央大厅设有4架自动扶梯,每小时可运送6000人次。
大楼内,旅客候车室、母子候车室、电影厅、游艺厅、旅客餐厅、邮局、医务室、旅客问讯处……设施齐全。
在大楼内还安装了现在国内少有的空调设备,冬天可送暖风,夏天可给冷气。
楼顶那两座钟楼,每座都是镶嵌着大理石面的四面大钟。每个钟面4米见方,大小针分别长1.9米和1.6米。
每天早上7点到晚上9点,它都在正点时分播放出嘹亮的“东方红”乐曲声和清脆的钟声,远播京城数里之内。
最初京城站的钟声是敲到深夜十二点的。后来听取了京城市居民的意见,嘹亮的钟声在深夜传播得太远,影响了睡眠,才改为晚上九点后即结束。
火车站出口处,人群如潮,刘之泰背着沉甸甸的背包,肩上还扛着个大行李包,右手紧抓着一个手提袋,历经一番艰难,终于从人海中挤脱而出。
来到站外,他正发愁怎么回去,是坐公交,或者是叫个板车?
“刘之泰!”刹那间,一声夹杂着哽咽的呼唤划破空气,直击他的心扉,令他浑身猛地一颤,眼眸中瞬间燃起炽热的光芒,不由自主地抬头循声望去。
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位令他日夜思念、魂牵梦萦的妻子――贺红梅,她独有的气质,在这一刻,如同春风拂面,温柔而又深刻地触动了刘之泰的心弦。
刹那间,刘之泰猛地丢下行李,不顾周遭一切,疾步冲向贺红梅,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仿佛要将这两年的思念都融入这拥抱之中。
“之泰哥!你终于回来了!”贺红梅泪眼婆娑,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你这一走就是这么久,我真的好想你……”
刘之泰的眼眶也湿润了,他深情地望着贺红梅,声音低沉而坚定:“红梅,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我发誓,从今往后,我哪儿也不去,就守在你身边,再也不让你为我担心。”
贺红梅边哭边笑,连连点头,“好,好,你人平安回来就好,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随后,她迅速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而以笑颜助力刘之泰拎起行囊,轻快地说:“走吧,咱们回家去。爸妈,还有爷爷,他们心里头可念叨着你呢。你不知道,过年那会儿你不在家,我亲眼见着咱妈好几次,对着你的照片默默垂泪,那份思念,藏也藏不住……”
刘之泰轻叹一声,自责之情溢于言表:“唉,确是我之过,让她老人家操碎了心。”他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名状,或许正是那酸甜苦辣的交织。
“之泰哥,这不冤你,我们都知道,你这是为了理想,为了事业才远走他乡的,我们理解你,真的!”
贺红梅见状,温柔地宽慰道:“论及艰辛,谁又能及得上你?孤身一人,跨越千山万水,置身于异国他乡,举目无亲,连个倾诉衷肠之人也难觅……”她的言语中充满了对刘之泰的同情与理解。
“谢谢你红梅,这辈子能遇见你是我刘之泰最大的幸运,老天爷对我不薄啊……”刘之野闻言动情地道。
…………
正当夫妻俩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深情对话中,氛围温馨而缠绵。
蓦地,一阵温和而沉稳的中年男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呵呵呵,想必这位便是刘之泰同志了吧?”
刘之泰闻声,眉头微蹙,目光转向这位突如其来的访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请问您是?”
贺红梅此时才恍然大悟,自己竟因沉浸在与刘之泰的重逢喜悦中,忽略了这位重要人物的到来。她轻拍额头,脸颊瞬间染上了红晕,连忙解释道:“哎呀,吕处长,真是抱歉,我……我一时疏忽了。”
吕处长见状,爽朗一笑,摆手示意不必介怀:“红梅同志,不必介意,呵呵呵,我能理解。”
贺红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即向刘之泰引荐道:“之泰哥,这位是协和医学院新上任的人事处长吕处长,是他特意通知我一起过来接您的。”
刘之泰恍然大悟,心中暗忖:“原来如此,难怪红梅会知晓我搭乘此列火车归来,原是医学院提前告知了她。”
此前,刘之泰在归国前已向沈老发电报,详述了归程安排,并在抵达国内后,又特地致电报平安。未曾想,医学院竟如此重视,派遣了领导干部亲自迎接。
他连忙上前,与吕处长紧紧握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吕处长,真是太麻烦您了,亲自前来迎接,让我深感不安……”
吕处长笑容可掬地言道:“刘教授言重了,沈老特地差遣我前来迎接,他亲言若非有紧要会议缠身,定当亲自驾临,望您勿要介怀。”
刘之泰闻言,连忙谦逊地回应,神色间满是惶恐与感激:“哎呀,沈老日理万机,怎敢劳他大驾光临迎接我这后生小辈?真是折煞我也,呵呵呵……”
吕处长嘴角微扬,言简意赅地说:“换作旁人,定难让老前辈亲自过问,但刘教授您,作为国内医学界璀璨新星,一月份英国权威《柳叶刀》杂志上,主编力推的您的毕业论文《支气管哮喘的发病机理及防治》,不仅彰显了您的学术造诣,更是我们夏国人的骄傲。还有……”
“刘教授,真不愧是我们学院走出来的杰出校友啊,今后回归母校,也是您大展宏图的时候……”
他巴拉巴拉的说个没完,说起了刘之泰以往的荣誉史,不经意间拍起了彩虹屁。
吕处长真不愧是搞行政的刘之泰只得站在原地,静静聆听这位中年男士连绵不绝的赞誉之词,心中五味杂陈。
贺红梅深知刘之泰此刻的微妙心境,适时解围,她以一抹温婉的笑容化解了空气中的尴尬:“吕处长,这儿人多眼杂,不如咱们移步车上,边行边叙?”
吕处长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迅速调整过来,展现出他的圆滑:“哎呀,真是失礼了,一见到刘教授就忘了场合。刘教授,咱们这就上车,继续我们的交流。”言罢,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欲为刘之泰分担行李之累。
“哎哟,吕处长,这可万万使不得,怎能让您亲自动手,还是我来吧。”刘之泰见状,连忙上前劝阻,语气中满是谦逊。
吕处长摆摆手,一脸轻松,“哈哈,别客气,咱俩年龄相差一轮有余,你若不嫌弃,叫声吕哥便是。哥哥帮衬弟弟,理所应当嘛。”
吕处长态度坚决,刘之泰只好作罢,心中暗自思量:“此人四十上下,能在协和医学院的人事处长位置上坐得稳当,没点真本事,岂能服众?”言语间,透露出对吕处长能力的认可与钦佩。
抵达灯市口西街胡同的宅邸时,夜幕已悄然降临。吕处长婉拒了刘之泰夫妇的深情挽留,执意要离去。
刘之泰,性情直率,深感此番劳烦吕处长心中过意不去。他略一思索,便从随身携带的包中取出一盒精致的化妆品,递向吕处长,诚恳地说:“吕哥,这是我特地从德国带回的化妆品,想着让您带回去给嫂子试试……”
吕处长,是一位历经风雨、见多识广的人物,深知这盒高档的外国化妆品价值不菲,实属难得之物。他连忙摆手,诚恳地回应:“老弟,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这东西太过贵重,我受之有愧啊……”
怎知,这会儿的刘之泰嘴皮子上来利索,他诚恳地对吕处长说:“吕哥,这礼物并非因您的身份而送,纯粹是基于我们深厚的交情。您该不会不认我这个兄弟了吧?”
吕处长内心其实颇为意动,那外国货正合他意,想带回家给妻子一个惊喜,只是碍于面子未曾表露。
见刘之泰如此真挚,他也不再推辞:“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亲如兄弟,老弟有空定要来家里坐坐。时候不早了,我先行一步。”
刘之泰以及贺红梅赶紧起身想送,“吕哥,您慢点,我们不送了啊!”嘴里说是不送,还是送到了大门外。
“成,赶紧回去歇着吧,坐了这么多天火车,也该累了……”吕处长非常满意地道别了。
送走吕处长后,刘之泰夫妇迅速返回屋内,开始忙碌地整理起来。
“之泰哥,你先去休息吧,行李我来整理就好。”贺红梅望着刘之泰那略显疲惫的面容,心疼地提议道。
刘之泰深知自己已感疲惫,他可比不了那拥有超凡体质的哥哥刘之野,于是也不再勉强自己,“也好,那我就先去小憩片刻,饭好了你再叫我。”言罢,他便走向卧室,准备稍作休息。
吕处长哼着轻快的小调,满面春风地踏入家门。
“嘿,老马,今儿个怎么瞧着这么乐呵?遇上啥喜事儿了?”吕处长的爱人,马大姐,一脸好奇地迎上前,笑语盈盈地调侃道。
吕处长嘴角上扬,故作神秘地回应:“喜事嘛,自然是有的,而且啊,还是专为你准备的。”
马大姐闻言,眼眸中顿时闪烁起兴奋的光芒,急切追问:“哦?说来听听,是什么好东西能让我家老吕这么高兴?”
吕处长不再卖关子,他轻轻解开公文包,从中取出一盒包装精致的高档化妆品,轻轻放在马大姐面前,笑道:“看看这个,合不合你心意?”
马大姐也不是个一般女人,她目光掠过化妆品盒上那一串串对她而言如同天书的外文标识,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异。
她不由自主地以手轻掩朱唇,低呼一声:“哟!竟是洋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