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老三不急不缓地伸出手,五根手指头并在一起搓了搓。
伍风把手里的二十元钱递给他,他二话不说扔到茶几上:“打发叫花子呢?你们俩到处说爱子心切,找了个假女儿回家被我发现真的在外面,就拿二十元钱来打发我?你们跟谁演戏呢?”
赖老三站起来,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冷笑着说:“这一栋小洋楼,我们家祖祖辈辈攒钱都买不起啊。也不知道我以后的孙子能不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伍风知道他要狮子大开口,哀求地说:“你快告诉我拐子是不是把她给拐走了?”
赖老三背着手,昂着头跟二楼站着的佘曼梅打了声招呼,嬉笑着跟伍风说:“伍先生艳福不浅啊。
这话说的佘曼梅都受不了。
听到亲生女儿找过来,她魂儿都要吓没了,强壮镇定维持着体面说:“赖先生您就不要跟咱们兜圈子了,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还难说,市面上的人都知道我们找到了女儿。”
赖老三说:“给我二百,不然我就让你们的亲生女儿流落在外,这辈子别想再见到她。”
伍风和佘曼梅巴不得死丫头在外面永远找不回来,要是被拐子拐到山沟里给别人做锁起来做媳妇更好,他们是一劳永逸。
伍风在后面不停地给佘曼梅打眼色,要她给钱。佘曼梅不看他,冷笑着说:“去给派出所打电话,就说有人上门要讹人。”
赖老三怔愣了下,指着余曼梅说:“你这个毒妇,难道自己的亲女儿被人冒名顶替都看不出来吗?你不想跟你女儿相聚吗?”
佘曼梅厉声说:“伍小塘就是我的亲闺女,我没有流落在外的死丫头。打电话,赶紧给我打电话。真是什么人都能混到我家来了,小区保安怎么还不过来!”
伍风刚开始是没主意的,真怕赖老三把亲女儿带过来跟他们争夺家产。
他跟佘曼梅又不是真夫妻,不过是下放的时候相互排解寂寞的工具,谁知道会有孩子。要不是他爸不让伍家的种流落在外,甚至要把遗产留给第三代,他也不会找个人过来顶替。
他还想着拿到大笔的遗产以后再娶一个。反正也才四十多岁,再生一个胖小子出来,让他正儿八经享受到一家团圆的快乐。
这样东拼西凑出来的家庭,他是一点眷恋都没有。
佘曼梅的话无疑给他树立好的方向,他跟余曼梅蛇鼠一窝,咬死伍小塘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硬是让保安进屋将赖老三押到派出所里去了。
赖老三好心上门给消息,还以为能弄到点钱,被捆着无计可施,又气又恼叫骂着:“她要是被拐了,你们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们跪在我面前求我,我都不会告诉你们她被谁拐了!”
“咱们必须找到她。”佘曼梅坐在沙发上涂着口红,厌恶地说:“还有让你别随便把人带到家里来,你看这下又让隔壁左右看咱们家的笑话。”
伍风说:“再熬几年吧,等老不死的走了,咱们分家。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佘曼梅把钱夹里的钱数了数,合上钱夹说:“难道真找过来了?”
伍风抽着烟,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望着烟圈说:“不能让她跟我爸见面。...你说,我爸不会知道伍小塘不是他孙女了吧?”
“怎么可能?”佘曼梅翻了个白眼说:“就你爸那个臭脾气,你是他亲儿子他都不乐意拿正眼瞧你,一个外人他凭什么成天疼爱?肯定不知道。”
伍风想想也是:“只要不是真的就好。要是真的,咱们肯定拿捏不住。”
佘曼梅也是这样想的。
算起来被扔掉的孩子也有二十二三岁。说不定已经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哪怕没有自己的家庭,成长的时候他们不在身边,肯定跟他们不亲。
穷人乍富,见钱眼开。说不准为了遗产还能拿到捅了他们。
如今他们跟伍小塘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都别想脱离开。
“回头让伍小塘多陪陪你爸,最好就住在那边,让他没工夫去接触别的丫头片子。”
伍风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找来侦探安排了一番。
隔了两天,安排的人给他回话:“去年的确在火车上抓了两个拐子,他们要拐一位年轻女同志。后来对方被军人同志救下来,拐子被押送到派出所。”
“那她人呢?”伍风急迫地说:“是不是跟照片上长得一样?“
“是一样的,我找了一对同车厢的夫妻问过,一模一样。”对方拿着伍风给的钱低头数了数,好在这俩赌徒给的够数。
佘曼梅心里凉了半截,骂道:“她怎么能找过来?凭什么两个拐子都没把她拐走?”
伍风拦住她继续要骂下去的冲动,问了这位私家侦探说:“那你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私家侦探是福州里有名的混子,他平时狐朋狗友多,打听消息一流:“没有在福州逗留,应该是被吓到了。她跟军车一起走的。”
“吓到了好,再也不去更好。”伍风喃喃地说:“军车?那副模样上了军车?坏了坏了,要是有部队的给她撑腰怎么办?”
佘曼梅低声说:“是哪个部队的?”
私家侦探说:“058部队。我有熟人在里面做职工,说去年进了十多个后勤的人,有男有女。其中有一个从东北过去在食堂里干活,想必就是她了。
佘曼梅冷笑一声:“怪不得不过来寻亲了,想着是进部队了。”
伍风放下心,要是女儿攀附到部队首长,根本不会去食堂。去了食堂那就代表没有靠山:“在食堂里有油水,找个干活的厨子不愁吃喝这辈子也妥了。”
佘曼梅沉吟片刻说:“也是,即便找到以前的地址也找不到这里。赖老三也被抓起来,你不是找人把他之前的旧账都翻出来了吗?三年五载他是出不来了。”
伍风左思右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她在部队食堂干活,比在小塘村种地强。希望她能知足,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
私家侦探只拿钱办事,拿到钱以后,跟他们告辞。别的事情他不想做任何评价。他拿钱也不过是想养育自己的妻女而已。
“算她有福气,食堂里剩菜剩饭饿不着了。”
佘曼梅笑起来风韵犹存,她穿上高跟鞋,在保姆刚拖完的地上转了几圈说:“晚上我就不回来了,陈总要我去他的私人舞会。”
伍风把烟掐在烟灰缸里,拍了拍刚到手的生活费,笑嘻嘻地说:“你有人约,我也有人约。老子手上钱还是香的,也要找个香的陪陪我。”
***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吃了两口的梅花糕、枣花酥和杏仁脆,杯子里的咖啡喝了一半。
苏柳荷穿着自制的羽绒服,从头到脚轻薄舒适。头发烫成浪漫的卷发,披散在肩膀上。细细的腰身系着时髦的腰带。脚下时尚的高跟长筒皮靴到膝盖下方。
她站在客厅里转了个圈,屋里暖气足,不大会儿功夫额头出了层薄汗:“这个设计怎么样?”
顾毅刃见着笑着说:“比我去沪市见着的都洋气,大设计师出手不凡。”
苏柳荷帮着棉二厂作出来的羽绒服深受市民的喜爱,别人厂的工人无事可做,等待着下岗。棉二厂里加班加点做羽绒长服,棉二厂的工人三班倒都还赶不过来,听说明年还要招聘工人。
苏柳荷恋恋不舍地把羽绒服脱下来,盘起波浪卷发在脑后。她拍了拍沙发,在地毯上玩耍的坛坛飞快地爬过来,攀着她的腿要往她怀里钻。
顾毅刃忍不住说:“小馋猫一个。你妈为了你的幸福,爸爸的幸福都不管了。”
坛坛最近睡觉找人,晚上非要跟苏柳荷睡。有时候顾毅刃忍不住要跟苏柳荷一起运动一下,坛坛见不到妈妈,便会在主卧里嚎啕大哭。
昨晚上,俩人干柴烈火到一半,苏柳荷听到哭声从他身上下来,留着他跟兴致勃发的顾小兄弟面面相觑,说来实在难以启齿。
黑夜伴随着怨念以及隔壁坛坛酷酷喝奶的声音,顾毅刃早上起来眼眶都是黑的。
苏柳荷佯装听不见,喂好坛坛送到容嬷嬷房间里,她要跟顾毅刃去看年底的拥军演出。
可顾毅刃见着容嬷嬷关上门陪坛坛睡觉,扛着苏柳荷就往主卧里奔,还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我轻点。”顾毅刃嘴上这样说,手下没见多留情。圈着苏柳荷在身下躺着,低头看着她说:“你男人需要你。
苏柳荷看眼手表:“离演出还有四十分钟。咱们过去要十五分钟,收拾十分钟。给你十五分钟够不够?”
顾毅刃揉了揉她的唇,要是这里应该是够的,因为他舍不得欺负这里。但要是别的地方,他可就觉得苏柳荷瞧不起他了。
苏柳荷感受到他的意思,别过脸不看他渴望的眼神。
顾毅刃叹口气,在她耳边循循地说:“晚会两个半小时,咱们晚一个小时也没事。前面都是首长发言,没意思的。”
“没意思我也想去。”
“乖,咱不着急去啊。”
苏柳荷被他翻过身,攥着双手手腕压在头上。
...
“几点了?”苏柳荷哑着嗓子,被顾毅刃扶起来喝了口水。窗?外面漆黑一片,她一时弄不清楚时刻。
顾毅刃憋狠了,下手没轻没重。苏柳荷乘着月色看着星星点点,恼火地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奈何软绵绵的拳头根本没有威慑力,被他攥着往怀里带:“听说今年拥军晚会节目不大好看。”
“听说?你听谁说的?”苏柳荷推开他,想要爬到床头柜边上看时间。可顾毅刃抱着她的腿把她拖了回去。
苏柳荷被迫在怀里昂着头继续问:“……到底几点了?”
顾毅刃低头亲了亲没褪去红晕的眼尾:“听容嬷嬷说的,她下午去看了晚会。坛坛中途喝了点奶粉,我见你睡得熟没喊你。”
苏柳荷的小脸倏地红了:“你怎么跟容嬷嬷说的?”
顾毅刃说:“我说你带孩子太累,一下睡着了。”
苏柳荷的确很累,但不是因为坛坛,而是因为坛坛的爹!
她气不打一处来,想要下床,不想腿脚酸软,最后还是被顾毅刃搂在怀里又歇了好一会儿。
“放开我。”苏柳荷没有岁月静好,她感受到了威胁。
顾毅刃滚了滚喉结说:“夜里十点半了,正是努力的时候。”
苏柳荷怒道:“你已经努力一下午加一晚上了。我不过就是说说给你十五分钟,你不用身体力行的证明吧?”
顾毅刃说:“不行,事关男人的尊严。”嘴上这样说,他到底尊重苏柳荷的情绪,放开她以后,借着月光仔细欣赏着劳作后流光溢彩般的美景。
苏柳荷迅速穿上衣服,哪怕是老夫老妻了,也还是会不好意思。
顾毅刃大刀阔斧地躺在床上,笑着说:“你从前不是挺浪的么?”
苏柳荷说:“家里又不是就咱们俩。”
顾毅刃想到她想叫不敢叫的样子,低头看着指尖的齿痕,盘算着是不是该让容嬷嬷带着坛坛出去好好玩一圈。
苏柳荷一脚蹬过去,被顾毅刃抓着脚腕:“谋杀亲夫?”
苏柳荷说:“谋杀臭流氓。”
顾毅刃闻言又低声笑了。
渡过冬日,春节过后,苏柳荷去福利院了一趟。
正月二十,福利院里跟从前不一样,不像个冰窖了。孩子们在楼里穿着棉二厂捐赠的新衣服跑来跑去,新年的气氛在她们脸上还有余韵。
在厨房给她们做食物的大孩子们,甚至把窗户打开,暖烟从厨房呼呼往外吹,被袭来的风卷到空中散开花。
苏柳荷准备了五十个小红包,每个里面钱不多只有一元钱。对于福利院里从没有压岁钱的孩子们来说,这是一笔意外之财。
她给完红包不久,晚来的邓莹莹也掏出两大包大白兔奶糖给她们发了下去。
苏柳荷知道她过年间都在外地出差,见了她还挺高兴:“怎么不回部队直接过来了?”
邓莹莹说:“栋梁跟我约好在这里见面。”她脸上有些羞涩地说:“他最近想要上我家里去拜访。”
苏柳荷恍然大悟,这是要跟邓参谋长提亲了啊。也亏得国栋梁能忍到现在,邓参谋长退下去一年的时间,正儿八经感受到什么叫人走茶凉。
曾经跟在身边的一批人已经不在了,这个年上门送礼的几乎没有。
要不是还有过国栋梁不计前嫌,在他面前还是那副诚惶诚恐的态度,让他时不时能找回点做参谋长时候的威风,也不会给国栋梁上门的机会。
“他们现在想要给我介绍对象也介绍不了了。”
邓莹莹直来直去地说:“在位置上和退休就是两码事。谁管你从前是干什么的?现在他去买个菜遇到插队的骂也骂不赢,还得老实巴交的排队。”
“恭喜你们守得云开见月明啊。”苏柳荷笑盈盈地说:“你们处了很长时间了吧?“
苏柳荷算着日子,她到部队已经快两年了,那时候莹莹就跟国栋梁在一起了。
“到明年夏天五年了。”邓莹莹想到这里,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嘛。谁知道我爸耗到去年才退休。
“结果是好的就是好的。”苏柳荷拍了拍她,安慰着说:“到时候一定要请我喝喜酒啊。”
邓莹莹笑着说:“肯定的,你要帮我守门呢。”
苏柳荷抬起小胳膊,挤了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肌肉。邓莹莹按下她的胳膊说:“还是算了,你帮我分糖就好了。
苏柳荷跟她说笑间,外面一台熟悉的轿车停到楼下。
邓莹莹若有所思地说:“最近听说有好几位小姑娘被领养了。你说,伍小塘的爷爷老来这么勤,是不是也想领养个孩子回去环绕在膝头啊?”
苏柳荷摇头笑着说:“谁知道呢。”
有件事她还是有点介意,是高会长身边的家属开会的时候说,有骗子到部队门口说要去食堂找女儿。被值班的战士问了些话,后来前言不对后语,最后不了了之。
她莫名觉得这事跟她有点关系。
福州的事她并不是永远的放下。只是不想在心里揣着刀和顾毅刃过日子。顾毅刃把她心里的刀抽了出去,种上了花田。有了坛坛以后,他们的日子更加幸福?馨,她很知足了。
每一天她过得幸福而快乐,所以不必再用仇恨包裹她的生命。她不再去寻找,也是因为抛弃她的父母不配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
伍爷爷到来后,卢院长放下手上的工作,跟他一起把新盖的锅炉房还有楼上楼下的暖气检查了一遍。
伍爷爷拄着拐杖,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还要精神。他见到苏柳荷在厨房外面,跟她点点头。
苏柳荷从年底到现在经常能遇到他了,还以为他跟从前一样会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老爷子走过来跟她说:“暖气怎么样?换成你未必能做的好吧?老头子我走一圈都要出汗了。
他对福利院孩子们的奉献苏柳荷看在眼里,想了想说:“孩子们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她们虽然没有父母,但她们有你给她们带来温暖。”
这话说得好听,爷爷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笑脸:“我心疼孩子啊,想到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我就算死也不瞑目啊。”
苏柳荷闻言说:“您这话有点严重了。”
伍爷爷又说:“瞎,那就当我有钱没处花吧。哈哈,我有好多财产,死之前不知道能不能花完。你说我还应该怎么花呀?”
苏柳荷受不了明晃晃的炫富,脱口而出:“关我屁事。’
伍爷爷顿时板起脸:“你说什么?”
苏柳荷嘟囔着说:“炫富可耻,您老人家见好就收吧。”
伍爷爷望着她,话里有话地说:“我不能见好就收,我必须把好收到我家里来。”
苏柳荷“哦”一声:“那又关我屁事。”说完她就走了,留下老顽固站在走廊上恨不得拿拐杖敲她的脑袋。
伍小塘迟疑地走过来,看着爷爷气得不行,低声说:“你们怎么见着老是吵架?会不会八字不合?难道是我弄错了?”
伍爷爷忽然“哼”了一声,随即笑了:“人模狗样,脾气糟糕。跟她奶奶不光长得像,臭脾气也是一模一样。错不了,肯定错不了!”
“…………”伍小塘没想到伍家的基因是这样的,一时无话可说。
苏柳荷今天留在福利院吃饭,春草给她盛的饭菜。还特意给她多打了两颗肉丸子。
苏柳荷坐在长桌边,左右两侧是邓莹莹和伍小塘。对面是国栋梁和伍爷爷。
苏柳荷吃饭的时候一直觉得伍爷爷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伍小塘也是,总是笑又不敢笑。
吃过饭,苏柳荷坐在招待室里面晒太阳。中午有两拨人过来看孩子,苏柳荷就远远地看着。
春草靠着苏柳荷边上看着画册,苏柳荷问:“你怎么不去争取一下?”
春草身体已经恢复健康,诚实地说:“我害怕。”
苏柳荷说:“害怕什么?”
春草见这边没有别人,小声说:“要是跟我姐姐一样,找到一户酒囊饭袋的人家,那就太可怕了。”
苏柳荷开解地说:“并不是所有养父母都是坏的。”像她公婆对顾孝文宛如己出,比有的亲父母都好。
春草摇摇头说:“我反正看不出来。你不知道,当时那俩人说得可好听了,还说找了我姐姐好久。还让我姐姐改名字,说要纪念遗失了她的地方。好让他们时时刻刻都不要忘记那时候的悲痛。”
“小塘?”苏柳荷沉默片刻...
真的跟小塘村有关系?
虽然心里隐隐有这种猜测,但是真的确定后,她还是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伍小塘站在门口,把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我没有想过鸠占鹊巢。”
苏柳荷起来拉着她的手说:“所以你特意把伍爷爷带过来就是想让我们相认的,对吧?”
伍小塘低声说:“那俩人你不认就不认,爷爷...伍爷爷是真的想要找你。”
“其实我也猜到了。”顾毅刃每次见到她跟伍小塘来往,总会欲言又止。苏柳荷有时也会往“小塘村”想。
顾毅刃不告诉她,她能理解,那时候她怀孕期间,不能有任何闪失。后面应该是看出伍小塘没有恶意,想让苏柳荷慢慢解开心结,缓和寻亲的冲击。
苏柳荷对这个名字有些复杂:“所以你叫小塘?他们是怎么想的,膈应我还要膈应你?”
“我本身就叫小塘,被伍风借名发挥了而已。”
伍小塘出乎意料地否认了,她在苏柳荷面前总会有种自卑心。她不好意思直视苏柳荷的漂亮双眸,低下头小声说:“我是被人从池塘里捡出来的,当时淤泥已经将我淹没。不管别人怎么想,我的“塘”不是小塘村的塘,而是被父母沉塘的“塘”。我
恨他们,我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苏柳荷心里涌上一股酸楚,仿佛看到从前满身疮痍的自己。
她抱着伍小塘,温柔的说:“我不讨厌你,我很喜欢你。谢谢你陪伴爷爷。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是让你代替我,他是把你当孙女看待。今天我很高兴,有了爷爷,也有了姐妹。”
伍小塘倏地抬头说:“你真的不会赶我离开爷爷?“
苏柳荷诧异地说:“为什么?那老头子我一个人肯定要被气死。咱们俩均摊炮火不好吗?”
伍小塘噗呲笑了:“你怎么这样啊。”
苏柳荷捂着小嘴笑了半天:“可能基因不好吧。”
伍小塘怔愣了下,随即笑的更开心了。
约莫半小时,苏柳荷跟伍小塘前后脚出来。伍小塘把一切都跟苏柳荷说了。
伍爷爷站在不远处,背着光拄着拐杖望着她们。
苏柳荷走过去,围着绕了一圈打量着老人家。
伍爷爷受不了了,怒道:“不求你掉眼泪,你至少要叫人吧?!”
苏柳荷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世道险恶,必须谨慎。站在他面前,决定不要感情用事。她挠挠头低声说:“万一你是骗子呢。”
伍爷爷瞪大眼睛,用拐杖指着她说:“我骗你什么?我还想把遗产都给你呢!”
“瞎。”苏柳荷想到顾孝文年底给她的商业报告,小手一挥道:“可我也不缺您那三瓜两枣的呀!
伍爷爷:“…………………
伍小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