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人们被这种奇异的说法怔住了,都在凝神谛听另外一种空间的声音,仿佛刘家院就是另一种给人以希望和力量的神奇瑰丽的地方。 等夏婷拖着冬梅活蹦乱跳走进院子,饭菜已经做好。 有人就又逗起了机灵鬼梅儿,让她唱歌。 冬梅不想唱,想吃肉菜,躲在三姐身后。 顾福财问婷儿,她干爸没来? 梅儿抢先说她爸爸在后面,在庙里看一眼龙王爷,一会儿就来。 人们都看向冬梅,说冬梅和她六姐一样的聪明,可惜她姓了王。 王德富肩上扛着一只方木桌,是龙王牌位前供放献饭果品的供桌。 德富听婷儿说要摆酒席,需要桌子,他就扛了来,安在枣树下。 男人们纷纷行动起来,把韵儿家的一张桌子从屋子搬出来。 富平也从家里搬过来一张,三张桌子并列在一起,四周撂了几根木头,就可以坐很多人。 花儿让川儿把猪场干活的工人全喊上来。 莺儿又过去喊人了,他们很快就上来。 几个女人陆续准备了碗筷、酒壶酒盅,饭菜盛在瓷盆里端上来。 韵儿掂来几瓶上好的“西凤”酒,说这酒不错,她不会喝,就孝敬了爷爷叔叔兄弟们,感谢这些年来对他们家的关心和帮助,说完就率先敬起酒来,按辈分长幼以次敬了一巡。 接着花儿、小川和婷儿、莺儿一一敬酒。 冬梅喊着她也要敬酒,又被众人夸奖一番,便在婷儿三姐的扶持下一一敬酒了。 后来大家说随意猜拳行令喝酒,吃饭。 婷儿也喝了不少,躺在屋子炕上睡着了。 对面山坡上李二傻看见下面院子里那么多人在热闹喜庆中吃肉喝酒划拳,不由得咽下口水就唱起来: 黄土洼洼绵死(个)人 马莲花花爱死(个)人 烧酒肉肉香死(个)人 韵儿说,怎么没看见二傻呢,把他也喊下来红火一番。 冬梅对着对面山坡捂起双手似喇叭也即兴唱起: 羊儿咩咩叫 二傻哇哇唱 你唱歌,我吃肉 肉肉吃完了 歌儿完不了 还有几块儿骨头头 爱死你个二傻憨狗狗 还有几口儿好酒酒 快把二傻哥哥请下来 请下来…… 大家就轰地笑起来。 花儿又喊二傻哥,把羊群打在草疙痨痨,赶快下来吃菜喝酒来。 二傻早想下来,照花儿说得那样,把羊群打在草疙痨痨,三步两跳就下来,和大家一起喝起来了。 韵儿便和二傻说起了唱歌的话题,说他的山歌唱的实在绝妙,是天籁之音,那么淳朴自然浑厚高亢圆润,如果培训上一段时间去参加电视台的唱歌比赛,准能得奖的,得奖后自然成了名人,成了名人就能挣好多钱,再都不要拦羊了。 她的话说得二傻一个劲地傻笑,此时才看见他真的犯傻。 他还以为韵儿在笑话他,傻笑中说他只是在拦羊时孤得不行,随便吼几声,哪里就敢去电视台上丢人现眼? 他的身材黑瘦黑瘦,刚剃成不久的光头又生出些头发,还能看出光头的轮廓,身穿一身破旧的蓝布衫,纽扣都掉了,露出脏兮兮的汗背心,腆起个吃白饱了的大肚子。 脚上穿一双黄胶鞋顶出了拇指头。 他说话腔调就像个尖声锐气的女人,能唱出很高音调的歌,他一旦唱起歌,庙沟村人都能听到,甚至邻村的人也能听见。 有人骂过二傻,唱得太高太好听,婆姨们影响了做饭,娃娃们影响了学习,老人们影响了休息。 他一唱歌,村里的狗叫了,马牛羊骡子也嚎了,声音的穿透力太强了。 经韵儿这么一提醒,大家都觉得二傻真的能去城里上韵儿的培训班,再去电视台上唱,说不定能唱出来点儿名堂哩。 于是大家叫二傻唱两首。 二傻喝了口儿酒,他正想唱了,便唱起一首《兰花花》。 他一出声,垴畔上一只老公鸡扑楞楞凌空飞下来,枣树上搁着的高粱秸锅盖子被震下来,有人聒得撑不住,双手按住了耳朵,整个村庄好像都被悍动了。 喝完之后,韵儿让他再过些日子,去城里找她,培训上一两个月会唱得更生动传神,完全可能走向音乐舞台。 那我的羊哩?二傻憨憨地问。 韵儿笑了笑,没说话。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趣逗他,说只要成为一个唱歌名人,那些羊也成名羊了,还怕没人高价吃羊的肉,穿羊的皮? 这场简单的酒席,大多数人喝醉了,他们清醒之后,都记住了刘家姐妹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