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熙国帝都,景德八年,腊月初七,宜嫁娶、祈福、入宅。 一支迎亲队伍悄悄从城东出发,一路沉默而迅速地穿过几条街道,最终停在了安定侯府的侧门前。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鞭炮齐鸣。 场面戚戚冷冷。 “颂儿啊,这谢家乃帝都大户,你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这多好的姻缘啊!寻常人家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你娘是个没福的,早早抛下你去了,她若是知道你今日能嫁得这般好,指定也是欣慰的!” 临出门前,大夫人杜淑兰拉着姜颂的手,一脸的不舍,可那双刻薄的三角眼中却不见半分真情。 “大夫人,我求求你,不要让小姐嫁过去!那谢家公子是个病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就去了,您这是把小姐往火坑里推啊!” 姜颂的贴身丫鬟秀云跪在地上,拉着杜淑兰的衣摆,声泪俱下地哀求着。 “放肆!这婚事是侯爷定下的,岂容你在这胡说八道!再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杜淑兰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道。 “颂儿啊,秀云这丫头没什么见识,谢家公子虽然身子弱了些,可那谢家富贵滔天,你嫁过去只有享福的份,哪里会是火坑呢?” 姜颂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享福? 若真是享福的好亲事,又岂会轮到她这个庶女头上? 这婚约本就是嫡姐姜筠和谢家公子谢长宴的。 分明就是大夫人和嫡姐知晓谢长宴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才设计把她推出挡祸的。 “小姐,你就说句话吧,你不能就这么被她们害了啊!”秀云见姜颂不语,急得直磕头。 姜颂伸出手,轻轻扶起秀云,然后抬头看向杜淑兰,淡淡开口:“大夫人放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了替嫁,就不会反悔。” 杜淑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显然没想到姜颂今日竟不哭不闹,平静接受了这门亲事。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再费口舌。 “如此便好。”杜淑兰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谢家的人还在等着呢,你赶紧上轿吧。” 说着,她转身走到一旁,不再看姜颂一眼。 姜颂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的冷意。 她乖巧地应了声“是”,然后转身走向门外的花轿。 秀云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一边替姜颂整理着嫁衣的裙摆,一边小声抽泣着。 姜颂上了花轿,放下轿帘,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随着轿夫的一声“起轿”,花轿被稳稳地抬起,然后缓缓地向谢家行去。 杜淑兰看着远去的花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她转身走进府内,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姜颂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街道上的喧嚣声,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半个月前,她阴差阳错魂穿到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姑娘身上,成了安定侯府的一个庶女。 而且还是几年前一位外室带着找上门来,被侯府勉强认下的庶女,身份低微,向来不受重视。 因着姜颂是在外面生下的,血脉存疑,在府中更是饱受欺凌,连下人都不如。 其生母崔芸娘前些日子意外暴毙,头七未过,尸骨未寒。 大夫人便威逼利诱姜颂替嫡姐出嫁,嫁给那传说中病重缠身的谢家公子。 这侯府啊,可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腌臜之地! 那大夫人杜淑兰阴毒且善妒,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就连原主及其生母的死因,很大概率都跟她脱不了干系。 姜颂的脑海中闪过原主那些模糊而血腥的记忆片段,一种心悸之感油然而生。 这个世界,人命如草芥,像她如今这样的身份与处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后来,当姜颂得知自己要代替嫡姐嫁到谢家时,她第一反应是能逃离安定侯府那个要命的地方也挺好。 即便所嫁之人是个病秧子,好歹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嫡长子,总比在侯府里日日受欺,朝不保夕要好得多。 等日后,有机会在谢家寻得一丝喘息,再图谋翻身,也不迟。 谢家虽非乐土,但应该要比这要命的侯府多上几分生机。 “小姐,该下轿了。”秀云轻声提醒,打断了姜颂的思绪。 姜颂缓缓地伸出手,搭在了秀云的手上。 她轻轻一跃,便轻盈地从轿中走出,踏上了谢府门前早已准备好的红毯。 红毯的另一端,一名喜婆将火盆摆在那里,嘴里念叨着:“新娘子跨火盆,红红火火,去秽除邪,日子越过越红火!” 姜颂在秀云的搀扶下,稳稳地跨过火盆,走进了谢府的大门。 府内异常冷清,没有宾客的喧哗,也没有孩童的嬉闹。 只有几名仆从低头站在两旁,目光偶尔扫过姜颂,却又迅速收回。 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正厅。 谢家的长辈们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们被姜家如此戏耍,自然面色不善。 只是谢长宴已经到了娶妻的年龄,且病情日益沉重,家族上下皆希望他能早日成婚,以冲喜祈福,延续家族血脉。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