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之前有一个很小的婴儿室,后来捡到的弃婴多了,原本的婴儿室装不下了,这才临时将会议室改成了婴儿室,那些一岁以下的弃婴,都会被集中在这个房间。 婴儿室都是现改的,更甭说婴儿床这种稀罕玩意,整个福利院就两张婴儿床,还是建国前传下里传家宝呢!一个个小婴儿就这样被成排摆放在床上,新来的孩子还会哭闹,但是根本没人会搭理他们,等这些孩子哭累了之后,就不会哭闹了。 一个工作人员要同时照顾好几个孩子,仅仅是喂奶、换尿布、洗尿布、消毒、晾晒这些工作,就已经让他们忙的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关心这些孩子是否开心、是否快乐。 或许,从被父母遗弃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不配享受单独的怀抱了…… 很多人根本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济南曾经专门修建过弃婴安全岛,还特意在儿童节当天对外公布的,仅仅用了十天的时间,就收留了106名弃婴,捡拾孩子的记录甚至要精确到几时几分,否则一天捡那么多孩子,容易搞混了! 从福利院回来的路上,郑为民和马娟都沉默了,甚至连镇上一直号称话唠的司机都不说话了,走访福利院不是个好活,一般心里承受能力差的,都接受不了福利院里的氛围。 以前,刘峰和郑为民走访完福利院之后,都会到镇上的小酒馆里喝顿大酒,一直喝到不省人事,这才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马娟是女同志自然不适合这种解压方式,至于她用什么疏导心里的压力,那就只能全看她自己了。都说民政人的心硬不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心不硬也干不了这个工作。 开完了过年大会,镇上就进入了放假模式,郑为民突然觉得今年过得好快,好像还没干什么事呢,就放假了。 “为民,跟你说个事。” 吃团圆饭的时候,郑茂山告诉儿子今年家族里的大事,最近家族里的老人偷偷筹备了一件大事! “啥事?” 郑为民有些奇怪,他刚进村的时候,就看到一帮老头子在村口争论着什么,他怕这帮老爷子们身上的旱烟味熏到钱小雨,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 “咱家最近准备修族谱,你三太爷牵的头。” 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村里这帮老头子也不安生了,对这些老爷子来说,青史留名这事有点够呛,能在族谱上留个名字也不错! 由于家里绝大多数老族谱都被烧掉了,唯一一本还是三太奶当年塞到鸡窝下面,才保留下来的,不过这本书在鸡窝里保存不善,残缺了很多书页,最近这帮老爷子因为长支、分支的问题闹的不可开交。 “修族谱?那是好事!” 郑为民虽然对这事保持中立态度,在没有看明白这帮老爷子的套路前,他自然不会给老爷子添堵。 九十年代鲁中地区兴起了一股修谱热,很多老人抱着不知道当年藏到哪个犄角旮旯的族谱,满世界寻亲戚。 有些早就断了传承的小家族,也趁机从同宗的分支上,给自己找了一个理论上有可能靠谱的祖宗,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这不顺带着要把祖坟也修一修。” 郑茂山作为老郑家修谱委员会常务委员之一,负责跟儿子沟通协商政策问题,殡葬这块归民政管,有郑茂山这个间谍在,上面有个风吹草动的也好应对。 “祖坟?那玩意不是早就炸了吗?” 郑为民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大队里把村里所有人都叫到了郑家老林,当着整个家族的面,给祖坟绑上炸药,就请老祖宗升了天…… 当郑家老祖宗被挖出来的时候,早就烂成了骨头架子,身上的衣服一碰就就碎了,骨头架子直接丢到了老林边上的水沟里,扔的时候不小心让祖宗的瓢碴子掉了出来,还被村里年龄大的孩子们当球踢呢。 瓢碴子是新县的方言,指的就是死人的颅骨,这拿自己老祖宗脑袋当球踢的机会,一般人可碰不到! “这不是都重新再弄嘛,村里还定了一个三米的大碑!” 郑茂山觉得这事太有必要了,这可是祖坟,修寒碜了会被人笑话! 之前老祖宗坟前有一个两米多高的石碑,前些年被砸成好几段,后来不知道被谁拉走修猪圈了,理事会索性重新给老祖宗树个更大的! “还能找得到骨头?” 郑为民记得当时祖宗骨头架子扔进水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粉碎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估计早就不知道被哪场大雨给冲没影了。 “上哪找去,早就被山水给冲没了,家里年龄大的商量给老祖宗树个衣冠冢,这个有政策限制吗?” 郑家庄老祖宗的骨架早就被大水冲走了,总不能随便找个死人埋进去,所以在九十年代这波修祖坟的热潮中,绝大多数新修的祖坟都是衣冠冢, “暂时还没有,不过不保证以后怎么样。” 郑为民思考了一会,没发现对衣冠冢有什么特殊的要求,这会县民政局社会事务科关心的是违法土葬,至于这衣冠冢暂时还没有纳入治理范围。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每家每户收一百块钱。” 郑茂山倒也不担心以后政策变卦,反正自己儿子在镇上干民政办主任,就算打雷了,也轻易劈不到自己家头上! “一百?这么贵?” 郑为民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作为镇上的干部一个月才不到二百块,一般老百姓好几个月也挣不了一百块钱。 “反正都要重修了,怎么说也得弄得场面一点,你别管钱的事,理事会已经替你垫上了,到时候你按时参加仪式就成!” 郑茂山倒觉得没什么,反正他们家作为理事会成员,不用交这三百块钱,他当然乐意去凑这热闹。 “还是太贵了!” 郑为民算是听明白怎么回事了,郑家庄共有郑姓人家四五百户,每户出一百的话,有四五万块钱呢,这帮老爷子的目的似乎不怎么纯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