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昭昭想象的完全相反,白远师出手第一式的谏十思疏并没有显现出极具压迫的实力,只是稳稳地支起屏障,将袭来的攻击全部挡住。 真是出人意料,这求稳的路子倒是她没想到的。 筠管的墨玉中似乎淌着流光,在四面袭来的攻击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霁禾的七弦琴散着寒气,琴弦上结出寒霜,她葱玉般的手指在上面不断地快速波动。 铮铮琴音,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轻拢慢捻间,肃杀之气隐匿其中。 身侧走近一人,周围无数人的视线纷纷转来,炽热的爱慕让陆昭昭也忍不住侧头。 瑶桐着一身素衣缓缓走到了她身边,见着她的视线,对着她点头轻笑。 实话说,这件素衣真的很普通,瑶桐应该也是不想吸引注意才这么穿的,可惜她生得实在太美了,便是粗布麻衣也不掩天姿国色。 此时见着周围的视线,她也不免苦恼羞惭,只能带着歉意地摇摇头。 “下一场就是师姐了,我还以为你会在休息。”陆昭昭虽有些意外,但想想台上毕竟也是天音门的弟子,她来也合理。 “我与霁禾师姐是知交,她的比试,我不能不来。”瑶桐轻柔地说着,就像是在婉转轻唱,动人悦耳。 听了她的话,陆昭昭便知这些年修真界传的两人不和是彻彻底底的污蔑了。 “修真界以七弦琴为武器者寥寥无几,门中更是少,因此我与霁禾师姐常常在一起交流心得。师姐瞧着面冷,但确实热心肠。此次来文渊前我与师姐也曾较量过,师姐实力在我之上。” 瑶桐缓缓地说着,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陆昭昭却有些意外。 “你输了?” 瑶桐摇了摇头,说:“算是平手吧,借了琴的功劳。” “九霄佩环?”陆昭昭视线后移,看向她背着的琴包。 瑶桐点头,目光依旧落在台上,说:“九霄佩环是师尊给我的,这琴……确实极为华丽。松雪也不差,可终究是凡品,若非琴的差距,我与师姐很难一战。” 其他人这么说,旁人也许会以为她是在炫耀自己的武器,但瑶桐这么说,便是真的在感叹,毕竟她话中的惋惜之意太浓了。 在看向台上,陆昭昭的眼中多了探究。她很好奇,比瑶桐更强的人会有怎样的表现,更何况,此人心性绝佳,常年流言逼迫,她还能安居宗门修炼,甚至只需要出面展示一下实力,这些谣言就会消散不少,但她只是默默修炼,以至于外界没多少人知道她的实力,就连闻人录上都没有写上她。 所以,白远师是看出了她的实力,这才选了稳扎稳打的应对之策吗? 连着好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没在对方手里讨到一点好,局面就这么僵持下来。 “师姐以为他们二人谁更能胜出?”她问瑶桐。 瑶桐蹙眉,歪了歪头,回:“从情理来说,我更偏向师姐。但,白道友的实力确实太强了,我只能说,可勉力一战,胜负未定。” 是很中肯的评价,陆昭昭心中的答案和她大差不差。 霁禾一个转身,腾空落下,盘腿坐在台子边上,七弦琴放在膝上,从一手抚琴一手弹琴到双手齐舞。 局势要变了。 陆昭昭看见白远师的手中的筠管发出的幽光更强烈了,而霁禾拨弦手也越来越快。 山雨欲来风满楼,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比试的高潮要来了。 屏息凝神间,墨绿色的光芒率先外扩。 筠管不断膨大,翠色挤满了视线。它开始在空中慢慢挥笔,墨色字迹潦草中带着工整,诸如越淙这些和白远师关系近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他的字迹。 “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总此十思,弘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墨迹被台下人一字一字断断续续地念了出来,越听,周围人的脸色越发沉重。 谏十思疏,据传闻是臣子劝谏君王所上书的文章,字字泣血,情真意切,其中蕴含的修真之理为文渊书院的先人所悟。呕心沥血一生,终成大作。 修真之人难以理解其中真谛,源自身处环境和思考方式的不同,加上修书者赋予了它极高的门槛,因此,文渊书院英才遍地,但能修习此术法终归是少数。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不律真人站在观赛台上,眼中满是欣慰和感叹。 当年他之所以破了规矩,时隔百年再收弟子,就是看中了白远师这份心性。天资出众者常有,但心性绝佳者少矣。 站在他身后半步的青松子也是无限感慨:“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人了。唯有师尊当年能在师弟这个年纪将谏十思疏修炼到如此地步,余下的师兄弟们竟无一人能与师弟比肩。” 外人或许无法理解,但他们出身文渊书院,又历经百年修炼,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白远师的不同,而这种不同,是所有文渊弟子世代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