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昭有些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人,随后想了想,又觉着不意外,眼中不自觉地染上惊喜。 “原来是瑶桐师姐,多有冒犯,还望勿要怪罪。” 瑶桐低头浅笑,把逆业从陆昭昭手中抽出,细心放在她身侧,又探过一只手覆上额头。 “师妹伤势过重,此刻又发了高热,我身边没带够东西,因此,想请师妹随我回营医治。” 瑶桐人美心善,说话也温柔,落在旁人耳中总是不自觉地被吸引。 陆昭昭轻点了点头,说:“劳烦师姐了。” “无妨。”瑶桐轻声细语,转而将她扶起,又调整身位,令大半力量都靠在她身上,带着陆昭昭往前走。 走了一会,陆昭昭心有疑虑,却因此刻情形,找不到开口的方式。 瑶桐眼观鼻口观心,立马就察觉到了她的难言,顺势开口:“师妹可是疑惑明明清徽宗也在此处修整,我又为何多此一举将你带回天音。” “师姐愿意帮我,昭昭感激不尽,只是此事……”陆昭昭顿了一下,也坦白道:“我此次下山,外界并不知情,因此还望师姐见谅。” “我知道的。”瑶桐慢慢说着,细水长流,如鸣佩环。 “昨夜文渊的营帐处出了那么大的事,众人赶去查探时才发现云掌门竟也来了东湖。后来听闻是有歹人闯入,我又在幽暗处发现了踪迹。” 听到现场留下了痕迹,陆昭昭全身上下顿时紧绷了起来。 瑶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腰,继续说:“我生来就对血腥气味敏感,再微弱也可大致辨认方位,这个能力至今未见第二人有,想来并不常见,师妹且放宽心。” 听她这么说,陆昭昭绷紧的肌肉这才松了下来。 瑶桐见状,继续前边的话头往下说:“见着痕迹后,我便沿路寻了过来,在芦苇丛中隐约瞧见躺着一个人,走上前去,发现竟是陆师妹你。当时我便疑惑,云掌门是你的师尊,怎么你又成了今夜的歹人?”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我见到了师妹的伤口。”瑶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着伤者我就条件反射,开始为师妹诊治,越看我心中越是惊骇。我心想,师妹你哪怕受此重伤都不愿意被云掌门认出,想来是有难言之处。你不说我也不多问,待回了营帐将你医治好,之后你想去哪我干涉不了。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下手重了把你弄醒了。” 瑶桐抱以赧颜,陆昭昭立马否认:“是我自己警惕心重,与师姐无关,反倒是差点伤了师姐,实在抱歉。” 想到之前她将逆业搭在瑶桐脖子上,是真的存了动手的心思,而被剑威逼的当事人却还在不断对她散发着善意,两相比较,她觉得无比愧疚。 瑶桐在思索接下来的治疗方案,陆昭昭在思考前路,两人各怀心思,接下来一路无话。 到了天音的地界,陆昭昭这才知道,天音门、文渊书院和清徽宗的营帐竟连在一起。 也是,三大宗门地位相近,又向来交好,自然所处位置也接近。 但这对陆昭昭来说就不是一个好消息了。 暂且抛开今夜在文渊闹出的动静不谈,她陆昭昭在清徽生活了十余年,宗门上下都与她极为熟悉,更遑论还有一个师尊云弦在。 想到这,陆昭昭不由得一个头两个大。 真是前路迷茫,处境艰难啊! 陆昭昭在心中感慨,瑶桐也没停下手上的动作。 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下,云弦残留在体内阻碍她身体自愈的真气竟被清除了干净,同时她匆忙下的潦草包扎也被换成了整洁的沾满药物的白带。 整个过程,陆昭昭甚至没感到一丝疼痛,甚至还觉得此时浑身轻松了不少。 包扎完毕,瑶桐又端来一碗汤药,细心放温了才递到她嘴边。 “这是降温的药,快些喝了早早休息,明早起来就能退烧了。” 陆昭昭道了声谢,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感叹道:“师姐不愧为杏林圣手,不过片刻我便觉得身体好了不少。” 瑶桐笑了笑,便收拾散落的东西便说:“师妹说笑了,略懂些皮毛罢了。师妹且在此好好休息,文渊与清徽的事也不必放在心上,床头是天音的服饰,师妹若不嫌弃,这些日子可充作天音门下。” “当真!”陆昭昭听着这意外之喜,眼睛登时睁大,朝瑶桐深深行了一礼,瑶桐见状要扶,她却依旧坚持。 “瑶桐师姐于我大恩,无以为报,这礼您就当为我减轻些愧疚,受了吧。” 瑶桐无奈,只得受了,仔细嘱托了相关事宜,就带着医治工具出去了。 陆昭昭笑着送她离开,转身回帐内时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都说医者仁心,她之前还未曾感知过。 陆昭昭向来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可眼下遇见了瑶桐,她不求回报不用答谢,她的眼中只见伤者。 修真界对瑶桐的评价一向很高,彼时应彻曾说过,当被奉为圣人时,就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每一个举动都要合乎规制,否则,今日的赞扬都会在明日变为成倍的谩骂。 陆昭昭一直赞同这个说法,可今日见了瑶桐才知她错的有多过分。 瑶桐被推崇不假,但这无外乎是外人的看法,而她,从来只做自己,随心而动。这样的人,无论外界是夸是骂,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玲珑心思,倾城容色,好行善事。这些美好的不能再美好的词组合成了瑶桐,以至于在这样的光芒下,陆昭昭无端对自己生出些许怀疑来。 她先前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都是符合人伦秩序的。 “和善良的人呆了一会,竟也期盼自己也是如此。” 陆昭昭自嘲地笑了笑,摊开瑶桐留下的衣物。 除了一套天音弟子的服饰,还有一块面纱。 她担心被人认出,瑶桐便留下此物。 从见面到现在,她真是每一个行为都令人如沐春风,每一处心思都关切到。 手放在衣服上,陆昭昭不禁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