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间,空间彻底碎裂,如同砸落地面的镜子碎成数瓣,朝着四周飞去,陆昭昭觉着自己也和这个空间一起被狠狠砸了一下,来自四面八方的拉力撕扯着她,如遭酷刑。 白光闪过,又入黑夜,在眨眼,黄土飞尘在眼前模糊了视线。 “嘶。” 陆昭昭慢慢坐了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疼得龇牙咧嘴。 她坐在地上缓了缓,眼前才恢复了清明。 她朝四周看去,焦黑的壁,历经年岁的雕塑无不揭示着眼下的场景。 尘土飞扬,在墙上破洞处透进的一束光下显形,打在了地面离她不远的一处。 “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筑黄金台。” 陆昭昭轻念出声,两行诗似乎是用剑草草写下,笔锋凌厉,气势如虹,若被文渊书院的真人们看到了,只怕要连声称好。 只是,此诗出自七杀,陆昭昭忍不住咬了下唇,垂眸深思危瞻碣为何独留这句。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他所指究竟是何种人,又或是七种皆占? 带着疑虑,陆昭昭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她记得和师兄约定的时间是两年,想来如今两年之期已到,师兄来寻她,这才让她得以脱离。 只是,环顾四周,却并未见到师兄身影。 木门虚掩着,丝丝血腥气从外头传来。 陆昭昭捏着剑柄,朝门走去。 “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她也明白了血腥气的由来。 地面躺着一只巨大的森蚺,正是将她追击至此不得不进入塔内,导致落入危瞻碣的那只妖兽。 此刻,它静静地倒在地上,那双恐怖的眼睛合着,腹部处被利刃划开,破了一个大口子,汩汩往外流着血。 这是……被人杀了? 陆昭昭的瞬间就想到了应彻,抬头望去,果然在森蚺尸身的前方见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人白衣猎猎,手中利剑还在滴着血,肃杀之气尚未收敛。 陆昭昭登时扬起笑脸,朝着人影处跑去,大喊着:“师兄!” 远处之人的身影顿了顿,转过身,陆昭昭提着裙摆笑弯了眼。 许久不见师兄,她心中自是欢喜,再者,若非师兄给的那些法器,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因此心中满怀感激。 两年不见,陆昭昭只觉师兄变得冷漠,若在之前,只要她喊,师兄必然温柔地朝她回应。但今日师兄只站在原地,周身那股冷气和师尊如出一辙。 想来是这两年被师尊同化了,陆昭昭暗自猜测,又下定决心要把师兄带回正途,变回那个温柔又儒雅的师兄。 想到这,她的笑更加浓郁,但在下一刻,看清了面前人的脸后,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师、师尊?!” 来不及收拾表情,陆昭昭一个急刹车停住,心中一个咯噔,面色转变太快让她的脸有些紧绷。 “师尊怎么来了,可是师兄跟您说了什么吗?” 陆昭昭低着头,看着眼前云弦那张冒着冷气的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 云弦盯着她看了许久,视线落在陆昭昭身上,她只觉得身处冰窖。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跪下认罪时,云弦总算发话了。 “私入禁地,还让你师兄替你隐瞒,昭昭,你可知罪。” 明明是询问的话,他说出来却像直接定了罪。 陆昭昭被吓得腿一弯,膝盖重重砸在地面,发出闷响,看得云弦直皱眉头,看起来更不好惹了。 陆昭昭自知犯错,深谙只要认错认得够快错就追不上我这一道理,立马开口,磕磕绊绊道:“弟子知错,弟子一时顽劣,不听劝阻,私闯禁地,此事与师兄无关,全是弟子一人之错,还请师尊从重惩处!” 情真意切,字字锥心,说得陆昭昭心潮澎湃,最后一句更是气沉丹田,极为响亮。 云弦似乎也没料到她这一举动,他还以为陆昭昭会解释一番的,毕竟人人都会犯错,譬如年栀,她每每犯错都会红着眼眶解释,而后乖乖认错。 但,他这个许久未见的弟子,似乎有些不同,认错认得是快,但这些话说得理直气壮,就好似她没犯什么错一般。 云弦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昭昭悄悄抬眼瞥了眼云弦,看他神色稍霁,只当自己认错及时,在心中鼓励了自己一把,继续说道:“弟子自知罪孽深重,还请师尊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云弦本想着她是女孩子,怕吓着她,小惩大戒即可,但陆昭昭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反倒令他不知所措。 不过这也不怪他。云弦自幼修习,沉默寡言,又因天赋极高,鲜少有同龄人能与他结伴,长辈又多严厉,加之现在身处高位,情绪更不得外露,日常向来不苟言笑。 正是因此,明明生了一副顶顶好的容貌,却没人敢靠近。 而他座下弟子,应彻八面玲珑,一点即透,向来不用多费心,陆昭昭小时虽娇气了些,但也一向知礼守法。是以在遇见年栀之前,他从不知女孩子竟这般爱掉眼泪,惹得他常常不知所措。 多年未曾关怀,云弦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在他想着措辞时,应彻赶到,前来救场。 应彻见陆昭昭跪在地上低着头,师尊又面色不虞,以为是师尊生气了,便上前开脱道:“此事罪在弟子,不仅没尽到规劝师妹之任,反倒帮着她遮掩。弟子这就带着师妹前往戒律堂领罚,还请师尊息怒。” 云弦转头看了眼最为得意的大弟子,松了口气,点头算作同意,留下一句“照顾好你师妹”便转身离开。 待他远离,应彻这才收了礼,朝陆昭昭伸出手。 陆昭昭也不拘着,一把搭上去,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应彻先是抓着她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见并无外伤后又询问道:“可有受伤,可遇危险。” 陆昭昭见他焦急模样,连忙应到:“没有没有,我好着呢,让师兄担心了。” 说完,还跳了跳,证明自己真的没事。 应彻这才松了口气,说到:“那就好,先出去吧。” 陆昭昭乖乖应着,任由应彻拉着她的手朝外走。 一高一矮,身形被太阳倒影在地面,与年少时的画面重叠,好像一切都不曾变过,年岁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