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山住了半年,陆昭昭也算是搞清楚了眼下境况。 她是在九镜塔的钟声中晕过去的,自然而然的,醒来之时所在之处也就是当年九镜塔还未被毁的时候。 而她,或者也可称观南,天生体质奇特,是难得一见的佛骨,但佛骨存于肉身,难以抵挡外界邪祟侵扰。在一次春游过后她邪气入体,此后高热不断,终日昏沉。 她的父母求医无门,只得入寺求助,住持惠真大师告知缘由后亲自主持了驱邪仪式,半个月后,陆昭昭顶着观南的躯体醒了。 寺中清苦,却也悠然。 她身子骨弱,女院众人慈悲,免了她清扫的活。所以这段日子,除了卯时早课和申时晚课外,其余时间也算得上悠闲。 静闻师太怜她,亲自教授心经。 她原本也只是当作消遣用,只是令她惊喜的是,在学习了几日后,她的修为竟重新回到了身上,更意外的是,这心经极大的促进了她的修炼。 因此,她将所有时间都用来研读枯燥乏味的经书,静闻师太一得空,她就跑到师太身边询问求解。 譬如此刻—— “师太,不真空道人见万物,万物实有,佛见万物,万物非实有,此言何解?” “缘起性空,万物因缘而生。” “所以,有之上还有一个无?”就像这个世界一样,明明她切身体会,但终究是镜花水月。 “非也。万物存在,世界非空,但万物缘起,世界非有。” 这把陆昭昭绕晕了,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 静闻师太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语调温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并不一定非得去寻个究竟,探个明白。正如无知,即可不知,也可无所不知。” 师太看着眼前满头雾水的少女,摇了摇头,心道:这些东西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是太遥远了,不过,观南的悟性已是她生平仅见,慢慢来吧,她会慢慢教的,教到无可教为止。 而她面前顶着观南皮囊的陆昭昭对此一无所知,在听了静闻师太的话后,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先前她推算时,曾把起因梳理了一遍。 九镜塔引她来此幻境,意欲何为?结局已成定局,自是不可能要她来做什么改变的。 这说不通,那就往前推。她步入九镜塔时就听到了塔内钟声,但并没有立即昏迷,说明钟声并不是进入幻境的钥匙。 而在钟声过后,她沿壁查看,见猛兽,见莲瓣,见乐人,直达顶端,她看见了钟和玄鸟。 钟声起,玄鸟动。 她和玄鸟对视,而后听见钟声。由此来看,玄鸟似乎才是关键。 可这个猜测在她来到此地的第一个月就被推翻了。 此处经书内并未涉及玄鸟,寺中也没有一处和玄鸟有关联,更重要的是,在来到这的第一个月,她夜探了九镜塔。 八角九级,飞檐翘角,极尽工艺。480尊身着黄金锦衣的佛雕,在万籁俱寂中熠熠生光,或垂眸,或怒目,或休憩,栩栩如生,恍若真佛。 这是未遭战火席卷,岁月磋磨的九镜塔。 八方金盘照八面,邪祟无处遁形,一面朝天,上达天听。 塔内壁画也和千年后大不相同。鲜艳的涂料挥笔勾勒,气势恢宏,在齐整的塔面尽情挥洒。 148级台阶盘旋而上,直至塔顶。 钟一如既往,只是当下更具色泽,光彩照人。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比千年后更加鲜活、明艳,但无外乎此。 唯一不同的,这里九镜塔的钟顶,没有玄鸟像。 所以,这玄鸟是后来加上的吗? 她为了这个问题几乎旁敲侧击了女院中的所有人,但没有一个人知道,来自北域的师太甚至连玄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连静闻师太,也只告诉她经书中着有“凤凰涅盘”,凤凰和玄鸟,或有相似之处。 就在她苦寻无果时,院里来了一位老婆婆。 她刚出生不久的孙女失踪了,而女院常常收留女婴,所以她来此寻找。 可惜,这里没有她的孙女。 但是她带来了寺外战火纷飞的消息。听闻民间流言四起,议论纷纷,稍有不慎便动武,也就寺院还算安全。 同时,她在走前,还告诉了陆昭昭有关玄鸟的消息。 那是一个午后,陆昭昭正坐在院中绘图,图上赫然就是玄鸟。 这是她排解苦闷的方式。如今愣是一点也没有与此相关的信息,再者,为了避免时间过长记忆淡忘,她只能画下来。但又为了避免落人口舌,每次画完她都会烧掉。 这天也不例外。 她将画纸举在面前,对着日光,百思不解。就在她想和往常一样烧了画去上晚课时,身后传来了一道不属于女院的声音。 “这是玄鸟?” 陆昭昭被吓得一个激灵,她飞快将纸揉作一团,转身看去。 是前两日来寻孙女的老婆婆。 陆昭昭松了口气,缓了脸色,上前行礼。 “婆婆可是知道此物?” “我见过,在我孙女出生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