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新年的正月
李渊多有妥协之色,道:「也好。」
李承乾对一旁的内侍吩咐了两句,临川就端着木盘,将两碗面条放下,又道:「妹妹与小福再去做一些菜肴。」
「记得给父皇也送去。」
「妹妹知道。」
说罢,她又去帮着小福一起做饭。
李渊近来吃面,喜欢往面条中放很多醋,爷孙俩坐在一起,手中一人一碗面。
卧在边上的小鹿稍稍抬头,并不喜欢醋的味道,就昂着头离开了。
这几头鹿虽说养在太液池,只不过平日里不会看管,它们在这里出入自由。
等临川端着碗,将一些肉糜放入爷爷的碗中,她就坐在边上吃着,而后欣赏着刚完成的画。
清闲的时候,临川便在这里画画。
李承乾问道:「稚奴与慎弟近来做什麽呢?」
临川吃着黍米饭,道:「听说近来稚奴在忙一些木匠的事,也不知道做什麽,问慎弟他也不说。」
等吃罢饭食,李承乾用水囊装好热水,放在爷爷手中。
李渊坐在椅上,闭着眼询问道:「何时东征?」
李承乾将大氅盖在爷爷的膝盖上,「还有事要准备,不会太久的。」
「嗯,你说服朝臣了?」
「房相与郑公都不反对东征,舅舅也不会计较,孙儿在私下都与他们谈过了。」
李渊缓缓点头,双手捂着温热的水囊,「你父皇想的事要有人帮,不是你去做,就是辅机去办,换作别人,也不会如此为你父皇着想了。」
「爷爷说笑了。」
「呵呵……」李渊轻笑道:「你忙前忙后,倒是辛劳了。」
「孙儿是储君,将来要当皇帝,总要为社稷考虑的,立场不同考虑的利益也就不同,总会有人阻挠的。」
李渊又是缓缓点头。
刚说两句,爷爷的呼吸渐渐放慢了,又过了片刻就睡着了。
李承乾推着轮椅,将爷爷推入温暖的别院中。
长孙皇后上前接过轮椅,道:「你去忙,母后来看着。」
母后将爷爷推入屋内,又给爷爷披上一件棉衣保暖,又过了片刻就听到了爷爷的鼾声。
这些年来,爷爷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
母后就坐在一旁,看护着。
再看看屋内,儿子与女儿在这里玩着积木,李承乾安静地看了她们片刻,又走入这冰天雪地中。
临川作画时带着手套,这个妹妹没有丽质那样的远大志向,也没有东阳那样数年如一日地行医问诊。
平日里,临川就很安静,照顾着更年幼的妹妹。
走入皇宫中,李承乾跟随内侍来到了凌烟阁,在这里见到了父皇。
凌烟阁二楼的四面墙内,挂着一幅幅的画像,这都是大唐开国至今的功勋。
李世民指着其中一幅画像,道:「这是萧瑀。」
「儿臣听说过。」
「嗯,此人乃是当初梁明帝的后人,也算是隋炀帝萧皇后的同母弟,出身显赫呐。」
李世民赞叹了一句,却又道:「可其人志大才疏,为人狭隘,容不下房杜,李靖,他好几次闯下祸事,与朕也算是有点亲眷所系,朕以前想要重用他,奈何次次辜负朕,数次将他罢黜。」
在凌烟阁来回走了两步,李世民接着道:「如今有人劝谏朕,将萧瑀召回来,想听听你的看法。」
李承乾道:「父皇若召萧瑀回朝,乃是父皇宽容,可若召他回朝,父皇还想要任他为相吗?」
「你不想用这个人?」
「萧瑀是前隋的重臣,当初大唐初立,父皇需要启用众多前隋重臣来治理国家,但今时不同往日,再用过去的想法是不对的。」
「况且,儿臣以为,有人劝谏父皇重新起用萧瑀是冲着京兆府而来,反正京兆府做得再好,总会有人与之为敌。」
李世民道:「萧瑀若为相,你一定会杀了他的。」
李承乾作揖道:「父皇说笑了。」
「哪怕朕有心重新用他,说不定不出几天,他就会暴死在家中,有些事不用你做,会有人替你做的,你的东宫就是一艘船。」
「以往你是孤身一人,现在这船上的人太多了,为了利益,排除异己的事也并非你一个东宫太子能控制的。」
「儿臣铭记父皇教导。」
「如此一来你更应该注意言行与承诺,朕知道你向来说到做到,可言出必行,言出必践何尝不是负担。」
李世民双手背负,感受着传来冷风吹入阁内的寒意,问道:「你若为皇帝,将来该如何做?」
「儿臣没想好。」
李世民拍了拍这个儿子的肩膀,道:「与朕走走。」
走下凌烟阁,李承乾跟上脚步,看着宫里的风景,风雪刚过停歇了一段时日,殿宇的屋顶上还有些许积雪。
地面已被风吹乾,天气似乎是更冷了。
听着父皇说起了当年,都是一些有趣的事,就如当年颉利的确在太极殿跳舞,但没有在众多臣子面前,而是在一场与将领们共饮的晚宴上。
还有其实执失思力早就投靠了大唐,颉利当时并不知情。
每每说起当年与突厥之间的纠葛,父皇总是十分自傲,在父皇眼中颉利不聪明,而是还有些愚笨,被忽悠了好几年。
再之后就是唐军攻打颉利,那一战打得并不轻松。
贞观十七年,临近除夕,一队官兵从洛阳而来,到了长安城前。
来人正是前来述职的洛阳崇文馆主事李义府,洛阳京兆府书令张大安。
张大安穿着一身深青色的官袍,翻身下马,向城门守卫递交了文书,便领着人走入了长安。
李义府跟在后头,关中正在下着冻雨。
前来迎接的温挺匆忙而来,道:「几位,京兆府请。」
张大安走在朱雀大街,道:「多年不来长安,朱雀大街以往没这麽拥挤。」
温挺道:「是啊,人多了,好在各县都建设了不少房子,不然这麽多人都在长安城住不下。」
张大安道:「现在的洛阳也是一样,人越来越多,不停地建房子。」
温挺领着人一路走,道:「许少尹一直想着两位可以前来,关中与洛阳确实该好好谈谈了。」
李义府追问道:「倒是有件事想问问。」
温挺道:「李主事但说无妨。」
「那裴行俭如今还在西域?」
「他任职安西都护府的都护,与梁建方大将军镇守西州。」
说着话,几人就来到了京兆府。
许敬宗笑着前来相迎,「等两位许久了。」
张大安与李义府行礼道:「许少尹。」
颜勤礼就站在正堂内,安排着众人悉数坐下。
张大安递上一卷书,道:「这是洛阳的治理纲要,看看关中与洛阳能否配合。」
许敬宗面带笑容,「太子殿下常说有些事不能光靠文书往来联络,最好是洛阳的官吏与关中多走动,来往更密切一些。」
颜勤礼让人准备好了笔墨,要将这场谈话记录下来。
这是一场无比重要的谈话,双方从建设用地,再到支教与作坊兴建,一桩桩事都要配合好,尤其来年准备对山东的种种安排,关中与洛阳要通力合作。
除夕这天的夜里,京兆府官邸内还是灯火通明,也不知道此番要谈几天,或许要半月之久。
当正在欢度除夕的长安城坊民路过京兆府,人们站在大门外就见到了京兆府内,灯火下一个个忙碌的身影。
深夜时,京兆府内还有争论声传出来。
对京兆府众人来说,今年的除夕都是不休沐的,一直到了天亮,也就是贞观十七年的结束。
直到早晨,也就到了贞观十八年。
这天,长安城内正在欢度正月,天气依旧寒冷,但人们的兴致高涨。
李义府这些天要住在京兆府,原来京兆府内给官吏们准备了住处,他与张大安就住在了以前狄知逊父子所住的地方。
其实今天早晨,李义府是被一个小子给吵醒的,走出屋门,瞪着眼前这个小胖子。
而这个小胖子也瞪着。
「你是谁家孩子?」
「小子狄仁杰。」
听到这个名字,李义府便明白了,这就是在崇文馆颇有名声的小主事。
还未开口,就见他已溜进了屋内,拿出一个包裹,又快步离开。
李义府询问道:「小狄主事,就这麽走了?」
狄仁杰回道:「本来这里是小子与家父住的房间,不过家母来了之后,我们一家就搬走了,现在就住在东市,东西落下了便来取,打扰了。」
别看这个狄仁杰年少,但李义府丝毫不敢小觑,这小子在长安崇文馆颇有名气。
李义府面带笑容道:「可惜了。」
狄仁杰回头道:「什麽可惜?」
李义府道:「可惜,你拜了颜勤礼为师。」
狄仁杰的胖脸冻得有些红,他狐疑道:「为何?」
「你若能拜老夫为师,定能教会你更多。」
「仁杰家中还有事,再不回去家母又要发怒了。」
「你回去吧。」
「小子告退。」
李义府失落地低下头,但自己也并不打算一直在崇文馆,将来建功之后,说不定也能入朝班,站在太极殿早朝的。
张大安买了两只烤包子而来,道:「长安的早食比洛阳更贵。」
李义府迟疑道:「听说了,崇文馆有早食,不用钱的。」
还是将早食递给了李义府,张大安道:「刚去见了两位兄长,我多年不回来,他们责备了一番。」
「身为人子,多听些责备也无妨的。」
「是啊。」张大安点着头,忽又抬头道:「来年你与上官仪一起去山东,我就不去了。」
李义府道:「好,某家在前面平事,铲除恶人,你在后方治理。」
张大安重重点头。
温挺道:「听说萧皇后入宫了。」
李义府迟疑道:「那位萧皇后?」
张大安解释道:「隋炀帝的萧皇后听说久居兴道里,还以为已过世了。」
萧皇后是长孙皇后召见的,今年正月长孙皇后召了不少勋贵人家的女眷。
当年江都兵变之后,前隋轰然倒塌,这位前隋的萧皇后就此颠沛漂泊半生。
平日里,李唐家与这位年迈的萧皇后来往并不多,毕竟前隋都已亡了。
母后平时是不参与朝政的,但母后可以从一些别的方面来影响一些朝政。
比如说有人劝谏父皇重新起用萧瑀,而萧瑀正是这位萧皇后的弟弟。
李承乾并不参与母后主持这一次宴会,而是安静地在东宫度过正月初一。
直到小兕子领着小于菟与小灵鹊回来之后,李承乾才问道:「母后与萧皇后都说了什麽?」
小兕子给小灵鹊擦了擦鼻涕,「妹妹也不清楚,萧皇后将萧瑀呵斥了一顿,萧瑀离开长安了。」
李承乾道:「有劳母后了。」
「皇兄是不要用萧瑀吗?」
「你怎麽知道的?」
「妹妹听爷爷说的。」
李承乾抱起脚边的儿子,揉着儿子那被冻得通红的脸颊,道:「母后是在为孤登基做准备,要扫清障碍。」
将儿子放在怀中,再看苏婉与宁儿还在棉线给孩子织着衣裳,她们低声交谈着。
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提前人到中年,李承乾饮下一口茶水,越是岁月静好就越觉得时光过得越快。
可能是太过宁静了,就容易将心神沉淀下来。
一边书写,李承乾还要一手抱着儿子,不然他总是想要爬到桌上去。
等小兕子整理好书卷,重新走回来,李承乾才将儿子交给她照顾。
写完了一封书信,李承乾交给崇文殿的太监,道:「交给褚遂良。」
「喏。」
新年正月刚刚过去,当太子的书信送去之后,褚遂良就向陛下进谏,「高句丽渊盖苏文杀害高句丽大臣,篡位称王攻打新罗,实为狼子野心,不敬大唐,不称臣属,当诛之。」
很快,陛下就下令让鸿胪寺询问新罗使者金春秋。
刚下了一夜雪的长安城,天刚亮的时,今天是大唐贞观十八年的正月初三。
金春秋跟着褚遂良,「褚侍郎,外臣该如何说?」
褚遂良领着路道:「该怎麽说就怎麽说。」
「外臣实在是……」
金春秋很迷茫,他根本就没收到高句丽攻打新罗的消息,还是说这个消息,是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