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兵马未动
休沐时节,被拉起来当值的感觉很不好,死了几个漠北人,长安城各处卫府都活动了起来。
许多胡人也在第一时间被看管,整个长安城在这个早晨进入了戒严的状态。
李道宗口中骂骂咧咧,他提了提裤腰带与几个官兵走入朱雀门,准备去朝中禀报,又道:「娘的,大冬天的也不让人睡个踏实觉。」
同样骂骂咧咧地还有许敬宗,他走在街道上怒骂着,「阿史那杜尔这个混帐!竟敢这麽杀人,某家苦心经营,被他搅坏矣。」
上官仪神色则是淡定了许多,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杜尔人还在长安时,我们的肥皂就已送出去了。」
许敬宗还是骂道:「要是杜尔被拿了,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
两人来到朱雀门前,等着朝中送来的第一手消息,这件事事关泾阳,不得不紧张起来。
许敬宗低声道:「你知道杜荷公子打算将卖给突厥人的肥皂定什麽价?」
上官仪低声问道:「你去作坊看过了?」
许敬宗颔首,「一斗肥皂渣,卖三百钱。」
「这未免……」
「可武士彠还说杜荷公子的肥皂卖得还是太实惠了。」
不多时,有一个老人家从朱雀门走出来。
许敬宗连忙上前行礼道:「见过姚老先生。」
来人正是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姚思廉,他拿出一支笔道:「老夫仅有的湖笔不多了,眼下还留有一支便送你了。」
许敬宗双手接过这支毛笔,道:「老先生,下官还有一问。」
姚思廉抚须道:「伱说吧。」
「朝中打算如何安排阿史那杜尔?」
姚思廉叹道:「刚有了说法,房相他们说既然阿史杜尔说了,平灭漠北之后自然会来向天可汗请罪,事涉当年恩怨便也由着他去了,如果他事后还活着,便来长安城请罪。」
「在长安杀人,他自当要领罪的,若是他死在了漠北人手里,就当是漠北人复仇了,此事就此揭过。」
许敬宗又恭敬道:「谢老先生相告。」
姚思廉点头后,便又走回了朱雀门。
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姚思廉,如今任职着作郎是朝中首要编撰,兼修国史。
再看许敬宗手指的这支湖笔,上官仪心中还是羡慕,低声道:「听说吴兴湖笔难求,没想到许县丞竟然还结识了这位老先生。」
姚思廉即是行文,编撰文学大家,又是吴兴人士自然有湖笔。
许敬宗解释道:「某家的夫人裴氏,她家族人与姚老先生有来往,老夫不过是借了自家夫人的那边的人脉。」
上官仪心里感慨,摇头苦笑。
各处城楼上还有官吏拿着黄绢高声宣读着当今陛下的旨意,大致意思是贞观八年了,坚持节俭作风,励精图治等种种话语。
贞观八年了,长安城一天比一天热闹。
两人正走着,忽然有一个士卒拦住,抱拳道:「许县丞,上官学士,杜荷公子请你们去一趟。」
俩人相视一眼,只好走回去,一路来到杜府。
因泾阳的作坊有应公在,几人也可以抽身来长安。
走入府邸,两人来到府内正堂。
杜荷手中正在把玩着一个魔方,低声道:「坐吧。」
上官仪没有当即坐下,而是作揖道:「杜公子,是不是杜尔的事出了差错,太子殿下怪罪了。」
杜荷也不过年十七八岁的模样,他将魔方放在一旁,低声道:「殿下什麽都没有说,根本没有过问。」
上官仪垂手不语。
许敬宗坐在一旁接过仆从端来的茶水,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
堂内安静了片刻,上官仪又道:「当初就不该找杜尔。」
杜荷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沉默。
许敬宗道:「杜荷公子放心,下官已打听过朝中对此事的态度,此事朝中不会太过追究。」
杜荷拿出一份卷宗,道:「你们两人看看吧。」
平时杜荷公子的话就很少,现在话语更少了,像是受了什麽打击。
许敬宗拿过卷宗,这是一份朝中准备的互市方略。
杜荷低声道:「知道这份卷宗的人还不多,是太子殿下送出来的。」
上官仪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麽用,突厥与漠北就要开战了,难道让突厥人拿着肥皂去打战吗!」
许敬宗看着卷宗,又道:「上官兄,少安勿躁,此事说不定又是一个机会。」
给太子殿下办事,杜荷将自己的身份与位置摆得很清楚,他只是负责生产,至于经营完全交给应公。
而运筹与安排,则是眼前两个人的事。
因此杜荷觉得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这也是太子殿下的要求,而且太子向来欣赏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的人。
上官仪不耐道:「怎麽?这事还有什麽转机?」
许敬宗低声道:「既然往后是唐使往来,慕容顺能够做的事就更多了,肥皂的价值不只是对突厥人有用,对西域人或者是漠北人也有用,他们需要粮草钱财,战乱时这些更重要。」
又觉得不可思议,上官仪不解道:「许敬宗,究竟想要做什麽?」
许敬宗道:「突厥战乱,对我们来说亦是可乘之机。」
杜荷看着眼前两人意见相左,轻拍了拍桌子,让他们两人安静下来,道:「且不说这些,肥皂还是要卖的,请许县丞书写奏章向朝中表明,泾阳想要通过互市卖肥皂。」
「喏。」许敬宗连忙应下。
「需要提及太子殿下吗?」上官仪又道。
「不用了。」杜荷低声道:「此事,原本泾阳就已领先了朝中一步,现在是事后去向朝中报备罢了,也就不用提及东宫太子,行了!就到这里,两位各自去忙,有劳了。」
两人重新走到朱雀大街上,上官仪还在抱怨道:「突厥人不可靠,这个杜尔就差坏了我等的好事。」
许敬宗道:「一波三折,总算是将肥皂送出去了,我等也算是做好了太子交代的事。」
上官仪低声道:「难道突厥与漠北打仗,突厥人还会将肥皂当作军粮,拿着啃不成?」
说话间走到了长安城的城门口,便见到了一队西域人来到城前,队伍很长,后方还有一车车的货物。
他们的行状太明显了,一看就是西域人。
而且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挂着不少玛瑙玉石,身份很尊贵。
许敬宗道:「高昌人。」
上官仪笑道:「下官也算是见了世面,原来是西域的高昌人。」
言罢,见许敬宗又朝着泾阳的方向走去,上官仪道:「许县丞等等下官,你昨天说要给下官找个姻缘,究竟是不是真的?」
高昌来使大唐的使者,正是高昌王曲文泰的儿子,高昌王子曲智盛。
曲智盛回头看了看刚离开城门的两个唐人,又客客气气与城门前的守军套近乎。
东宫,李承乾坐在崇文殿旁,看着宁儿带回来的奏章,道:「父皇果然拒绝了东宫的请求。」
李渊悠闲地品着茶水,道:「你东宫要这麽多工匠做什麽?」
「无妨。」李承乾随后将奏章丢在一旁的桌上,道:「孤自己来,大不了自己盖。」
有个太监面色恍惚,颤颤巍巍走来,他扑通一声跪下道:「陛下,老奴找不到纪王殿下,他多半是走丢了……」
李渊瞪眼道:「走丢了?什麽时候走丢了?」
「老奴找了一个时辰没找到。」
李丽质神色淡定道:「会有别的宦官将他带回来的,不用着急,丢不了。」
李渊看着这个心大的孙女,又让太监再去找。
半个时辰后,有两个面生的太监将李慎带来了。
李丽质道:「皇爷爷,就说会有人带他回来。」
李慎快步走来道:「弟弟去看望母妃了。」
李丽质道:「下次离开东宫记得自己留个字条,教过你的。」
「弟弟知道了。」言罢,李慎心情不错地走回东宫。
李渊低声道:「丽质带孩子还真是……」
李承乾道:「丽质比孤更了解她们。」
李渊又舒坦地坐下来,喝着茶水。
颉利死了,长安又死了几个漠北使者,长安城戒严了半日,之后朝中张贴的告示,说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因突厥与漠北的恩怨从贞观四年就开始了,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烂摊子,连父皇与朝中文武,都不想去管的烂摊子。
贞观八年的一月刚到中旬,还未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天气依旧是寒冷的。
今天又下起了冻雨,晨练只能取消了,朝中依旧在休沐状态。
李承乾坐在东宫的屋檐下,吃着昨晚吃剩下的核桃,核桃是烤过的,外面还有些焦黑的痕迹。
继续看着弟弟妹妹的作业,等雨水稍稍停歇一些了,小福又将早上要吃的馄饨端来了,她将一大碗馄饨放在边上,道:「殿下,先用饭吧,早上不要吃这个了。」
李承乾拍去手上的核桃渣,端起馄饨便吃了起来。
东宫的规矩就是小福的规矩,每天三餐都不能落下,都要好好吃饭。
她是一个很容易将规矩当作自己行事准则的人。
这一年来她便一直在强调,好好吃饭。
现在她又匆匆走入厨房,坐在门前耐心地包着馄饨。
厨房是她的一方小天地,那里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宁儿从后殿走来,她拿出一份奏章,道:「这是关外送来的奏报,陛下命人抄录五份,给东宫,中书省,各卫府大将军都送去了。」
李承乾拿过奏报看了起来,奏报上说的是吐蕃的事,松赞干布与禄东赞征服了雪域高原,称雄吐蕃,完成了对吐蕃众多小部落的合并,并且定都逻些,与泥婆罗交好,控制了雪山后方的泥婆罗河上游。
并且吐蕃向大唐送来贺书,向大唐天可汗表示祝贺与友好之意。
看完之后,皱眉道:「这奏章还抄录给了军中各卫府将领?」
宁儿点头道:「是的,一早承天门刚开便送去了。」
松赞干布终于走到了这一步,现在他足够得到父皇的重视。
只不过现在的大唐依旧兵峰正盛,突厥人看到唐军还要跑。
青海已在大唐的掌握中。
李承乾看着从屋檐落下来的雨水,沉默不言。
宁儿站在一旁,又将这份军报收了起来。
东宫门外,一个太监站在那里与东宫的宫女说了两句话。
宫女回来禀报导:「太子殿下,高昌使者到了,赵国公请太子殿下一起主持接见使者事宜。」
李承乾吃完了碗中的馄饨,拿起一旁的伞走出东宫。
朝中显得更冷清了,因颉利死了,杜尔杀了那几个漠北使者之后,皇城短暂地热闹了几天。
而后众人又迅速恢复了休沐的状态。
李承乾穿着一身青衫,来到鸿胪寺。
礼部尚书李百药又和往常一样,就站在门口迎接。
李承乾走到屋檐下,一脸惆怅道:「这些天不是下雨就是下雪的,真是烦人。」
李百药道:「太子殿下,下点雨也好,河西走廊的水草会长得更好。」
李承乾揣着手点头道:「老天真好,偏心我们大唐。」
李百药低声道:「殿下,臣任职礼部尚书,近来翻阅典籍,如今朝中兵马已收回了河西走廊,是否可以重建汉时留下的河西走廊四郡。」
祁连山以北的一条道路便是河西走廊,自汉以来便是中原上好的养马场,又因大唐这两年难得好的气候,让河西走廊的水草长得更好了。
而控制河西走廊的便是中原王朝丢失多年的四郡之地,四郡分别是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
拿住了四郡才算是真正控制了河西走廊。
只不过如今这四郡多年没有修建。
李百药将殿下的雨伞放在一旁,作揖又道:「臣得知陛下让太子殿下监理朝中钱粮调度,臣便有此一问。」
李承乾了然点头道:「这件事孤会与老师商议的。」
李百药又行礼道:「臣就等候殿下的消息。」
坐在鸿胪寺内的长孙无忌见到李百药正在和太子谈话,便神色不悦的咳嗽了两声,打断对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