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湾庄园的资方相当恶趣味,女员工更衣室的镜墙居然是一面可以从外面观察里面的单面镜,这让宁哲十分不解。
想要在碧水湾这个地方建起如此的豪华工程,雄厚的财力和通达的渠道缺一不可,满足这两个条件的男人,想睡个影后都不难,至于搞这种危险的小动作偷看自家女员工换衣服么?
宁哲并不能理解庄园资方的阴湿癖好,但不可否认,有人就是有这种癖好。
而且这种人还不少。
离开更衣室,宁哲快步走上二楼,进入白芷的房间里见到了冯玉漱母女二人。
刚进门,宁哲便脱掉身上的西装,散碎的短发变成长发盘在脑后,身上的衬衫长裤也变成了修身的服务生制服,两条长腿包裹着肉色的丝袜。
“宁哲?”坐在床上的冯玉漱好奇地看着用女子身份走进房间的他:“你怎么……”
“不要多问,等会儿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刘芸芝尖细的声线从宁哲的喉中传出:“白芷呢?”
“她…睡着了。”冯玉漱摇了摇头,侧首看着像一条毛毛虫一样蜷缩在床上的女儿,轻声叹息。
白芷是真把这里当成一场梦了,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整个人都变得十分陌生。
“我感觉她的样子很奇怪,不管是举止还是谈吐,都不像是我平时认识的她,好像是另一个人一样。”冯玉漱轻声道:“阿芷是很文静的孩子,虽然没什么朋友,但不管对谁很温柔,哪怕是表面上的,但是今天却……”
“也许你平时所知道的都不是真正的她呢?”宁哲漫不经心道:“准备好了就出来,我们准备开始了。”
“好的。”冯玉漱从床上站起身,跟着宁哲走出了房门,来到走廊上。
之前那具被鬼附身过的电工尸体仍躺在阳台边,没有被移动过。
“听着,你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宁哲从口袋里拿出一個手电筒,放到她的手中:
“等会儿我数123,你打开手电筒,照出我的影子,鬼很快就会被吸引过来。”
“不出意外的话,鬼会附身在那具尸体上来杀我,我要你死死盯住它,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全程目睹鬼杀死我的过程。”
“我会以刘芸芝的身份被鬼杀死,我死之后,你必须立刻将灯关闭,不能有任何延迟,明白了吗?”
“明白了。”冯玉漱紧握着手电筒,郑重点头。
她明白宁哲现在是在做什么,他已经前进到了最后一步,他准备用一次近距离的死亡,来试出鬼杀人的具体触发条件。
“在开始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冯玉漱忽又问道:“为什么是刘芸芝?而不是那个李哥?”
宁哲已经窃取了‘谢瑶安认识的李哥’这个身份,老李现在虽然奄奄一息,但还活着,宁哲为什么不用他的身份去做实验,而是大费周章地跑去重新窃取了刘芸芝的身份呢?
“因为老李的身份不够完整。”宁哲淡淡说道。
“不够完整,是什么意思?”冯玉漱更加疑惑了。
“字面意思,好了,时间不等人,我们开始吧。”
“嗯。”
冯玉漱点了点头,拨开了手电筒的开关,无色的白光亮了起来,驱散了面前的黑暗,将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身影投射在墙上,那具属于电工的尸体就躺在宁哲的不远处。
宁哲静静等待着鬼的到来,心中无比平静。
他没有向冯玉漱多解释自己选择刘芸芝的原因,因为那个原因涉及到太易规则的底层逻辑,规则是鬼的命脉,同时也是宁哲本人的命脉,越多人知道其详细情报,他便越危险。
重新回顾一遍太易的规则:
【当有人将太易误认成自己认识的某人,以错误的认知为媒介,太易可以窃取对应人物的身份与相关记忆】
简单来说——你以为他是谁,他就是谁。
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一个人的形象,在不同人的眼中是不同的样子。一个人的身份可以被细分为母亲认识的儿子、哥们认识的兄弟、老师认识的学生……等等等等。
同一个身份在不同人的不同视角中,被剖析成一片片不同角度的身份切片,所有切片重叠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当太易伪装成人物A,认识A的人里被它成功欺骗得越多,太易所获得的身份切片便越多,对A的身份窃取也就越发完整。
完整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骗过规则——哪怕是蛇神召又的规则。
宁哲在何家村里触犯死忌时,有足够多的村民将他误认成蛇神,他拥有的蛇神身份足够完整,足以骗过规则,将自己本该遭受的死忌惩罚转嫁给蛇神。
但宁哲现在所拥有的‘老李’的身份却不够完整。
他拥有的只是‘谢瑶安认识的老李’这一个切片而已,最多加上一个刘芸芝。
如果这两人是老李的父母姊妹,或是其他非常亲近的人、对老李的了解足够深入,宁哲或许还有可能通过她俩的认知窃取到足够完整的身份,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们只是普通的同事而已,她们对老李的了解是片面的,不完整的,如此拙劣的扮演无法骗过规则。
那么有什么方法可以最快速地窃取到最完整的身份,让宁哲尽快获取到一条用来试错的命呢?
或者换个问法: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要找出一个最了解你的人,那个人会是谁?
答案是你自己。
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哪怕是能够看穿你内心所想的心理医生。
通过更衣室里的那面单面镜墙,宁哲成功骗过了刘芸芝,让她以为镜中的倒影是她自己,窃取到了迄今为止最为完整的一个身份。
没有比自己骗自己更加难以识破的骗局了,也没有比刘芸芝更了解刘芸芝的人。
手电筒的灯光撒在宁哲的裙子上,将他腿上的肉色丝袜照得好像白丝一样,沉默的时光静静流逝,忽然一阵响动从走廊里传来,那具尸体站起来了。
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