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多山,草木丰茂。
五月时节,正是疯长的时候。身后黑龙带着人紧追不舍,两人抢奔下山、惯性使然,脚下根本刹不住,速度越来越快。
何金银总算体会到,当初鲁莽的私自追查假币案,孙大圣是多么宽容...
傻柱在听到枪响的时候就已经被吓到。虽然经历过围城,但是直面枪声和猫在家里兹当“听炮仗”的感觉截然不同。张着嘴、瞪着眼,似乎还停留在荣哥儿翻身下墙时,身后子弹和瓦片撞击、火星四溅的场景。
他本就虚弱,刚才扒墙头时又耗去大量体力,此时脚下松软。与其说是在主动逃跑,不如说是被何金银生拉硬拽着、被动拖行...
林间木刺扎身、草叶割划,何金银一手死死拽着傻柱、一手攥着驳壳枪在身前不断挥打着。视线受阻,赶上一段临着山道的土坳,两人脚下双双踩空,从两米多的高处瞬间跌落。
曾受过两月集训,何金银身体下意识侧翻。按照集训时的要求,着地时往一侧翻滚两圈。一来卸力、二来也谨防和傻柱磕碰,造成二次伤害。
可即便是这样,起身时仍然感到一阵发麻。头部在翻滚时磕碰了两下,万幸山道不是石阶,土面虽被来往行人踩实,可到底不至于撞个头破血流。
“啊!”
被拖行一路的傻柱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踩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条件反射、用脚着地。触地时浑身一震、脚下一歪,站立不稳、扑倒在地。起身屈膝抱住脚腕,牙关紧咬、热汗直流,看样子是崴到腕关节。
屋漏偏逢连阴雨,何金银顾不得多想,背起傻柱就沿着山道继续往下跑。这时候再想穿林钻树,依靠林木遮挡视线,已然是不行了。
脚腕部剧烈的疼痛惊醒一路茫然的傻柱,感觉到整个身子不断在往下滑落,他下意识伸手勾住何金银的脖颈。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挤压到何金银肩头伤口,疼的何金银倒吸一口凉气,硬撑着没叫出声。
看到身后追兵身影的傻柱,哑着嗓子不想拖累何金银:“荣哥儿,你放我下来...”
“闭嘴!”
何金银有气,但撒不出来。大圣哥当初都能容忍自己,换位思考,自己又怎能丢下傻柱不管。
“荣哥儿...”
“闭嘴!回去再收拾你!”
傻柱扯着脖子,回望山道上快速追来的“坏人们”,眼里闪过一抹倔强。
“荣哥儿!一会儿他们要是开枪,你就拿我挡子弹!等我...你再把我丢下。”
一句话说的何金银如鲠在喉,双手紧紧夹住傻柱的腿弯,脚下加紧,恨不得生出八条腿来!
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他敏锐的察觉到,对方除了一开始在小庙里开过两枪,这一路上竟然没再动过枪。要么是想抓活口,要么...就是不敢再开枪,这里毕竟离着南口镇不过二里地,山间夜幽,枪声十有八九能传过去...
对方是在怕打草惊蛇...打草惊蛇!
背上的傻柱犹自还在嘀咕:“荣哥儿...我要是没了,你就把我直接埋在祖坟边儿...这样...我老子他就不能不回来看他爹娘、不能不回来看大伯...要不,得被人戳脊梁骨的...”
“闭嘴!烦死了!”
背着傻柱一路疾行、双手夹着他的腿弯,何金银只能用驳壳枪管捅了捅傻柱的屁股蛋儿,示意他接枪。
傻柱总算不再“悲观”,迟疑着接过手:“荣哥儿...嘛意思?”
“脚崴了又不是手折了!对着天、对着地、对着哪哪儿都成,把子弹打光!”
“啥?”
“打光!”
“是!”
男人至死是少年,何况本就是少年。
刚才还疼痛不堪的傻柱看了又看手里这把“真家伙”,全然不顾崴脚的痛楚,兴奋的扭回头,对着追击来敌人连开数枪。虽然一个都没打着...但也惊的他们纷纷扑倒在地。
伏在疾行的何金银背上,本就颠簸个不停,又是头回使唤真家伙。少年傻柱虽然手抖,可依然坚持着清空了弹匣,巨大的后坐力让他最后不得不双手攥紧枪把,对天鸣枪!
“吧嗒吧嗒。”
连按数下击锤,确定没有子弹,傻柱意犹未尽的将整个驳壳枪往后砸去,可也只扔出两米远...
“这辈子能玩上真家伙...痛快!值了!”
听到响动的何金银下意识回头瞅了一眼:“我枪呢?!”
“扔了!不把武器留给敌人!”
好嘛...何金银鼻子都快气歪了。这可是孙大圣千辛万苦才给自己淘换到的驳壳枪!合着自己一枪未发,就这么...又没了?
闭眼暗暗祈祷,如此密集的枪声,南口镇公所就算睡的再死,总该能察觉到吧...
来不及埋怨傻柱,何金银脚下愈发加紧。但背着一個累赘,又怎能逃过十几个熟悉山势的歹人?
黑龙也察觉到他的想法,遥望一眼南口方向,见到亮起点点光斑,怒不可遏的吼道:“开枪!速战速决!”
山道上顿时枪声阵阵,一颗子弹擦着何金银裤管飞过,裤面瞬间撕裂,腿弯一打晃,负重奔袭的何金银再难维持平衡。身子一歪,连着傻柱,跟着就往山道一侧摔去!
起身再看时,已经被人团团围住。
有歹人从山坳上一跃而下,死死压住何金银!刚要起身去帮忙的傻柱,也被几个刚刚被他鸣枪吓得沾了一身泥的歹人围上,连番猛踹。
有人拾起那把被傻柱丢掉的驳壳枪,语含恨意:“小兔崽子,还敢开枪?还会开枪?”
还冒着热乎气的枪管在傻柱祼露的皮肤上戳来戳去,烫的他龇牙咧嘴。这反倒激发出他骨子里那股倔劲,一梗脖子:“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爷爷我但凡皱一下眉头!就是你丫孙子!”
黑龙从山道上疾步而来,正好听到这句话:“白眼狼!亏我还赏过你一碗圣水治病...原来就是两头不懂感恩的小畜生!”
何金银虽然被人结结实实的摁住,但还没有放弃生还的希望。眼见着“头角峥嵘”的黑龙一步步逼近,心念急转,南口镇公所的同志就算来的再快,二里地赶过来,也还得一阵...
这好像....是一个必死之局?
听着傻柱的“叫嚣”,再看狞笑的众人,心头暗叹。
难道这座新开山...就是自己和傻柱的人生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