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报国之志
刚认识苏轼时,赵孝骞是带着见偶像的心情的,那会儿真是既激动又感动,
都恨不得在他面前高举应援灯牌了。
然而混熟了以后,谁能想到这位名垂千古的大文豪,居然如此嘴贱,偶像光环破碎后,现在赵孝骞眼里的苏轼,就是一个顽皮的馋嘴的小老头儿。
历史上的苏轼,喜欢与一个叫佛印的和尚斗嘴,两人一来一往斗得有趣又毒辣,现在看来,苏轼的嘴贱应该是天生的,不过是被文豪的光芒遮盖住了。
「子先生今日找我有事?如果没事,我就不奉陪了,你也看见了,我很忙的。」赵孝骞不客气地逐客。
苏轼哈哈笑道:「子安心性还是不够稳啊,没钓到就没钓到,何必拿老夫撒气·...」
赵孝骞又有点冒火了,我特麽是因为没钓到鱼撒气吗?
我特麽是因为你嘴贱好不好!
「呵呵,想赶老夫走,老夫偏不走!」苏轼扭头,指着陈守道:「那谁,搬把椅子来,老夫坐这儿陪子安钓鱼。」
说着苏轼朝赵孝骞恶意满满地一笑:「老夫就看着你钓,今日你若一无所获,老夫笑你一辈子。」
赵孝骞气得把钓竿插在岸边的泥地里:「不钓了!」
堂堂郡公,闲里偷闲,出来钓个鱼,心情全被这老匹夫破坏了。
「说正事吧,子瞻先生今日找我作甚?」
苏轼这时也不再笑了,垂头沉默了一阵,道:「老夫听说,近日辽骑袭边,
朝廷有意遣使诘问辽帝,可有此事?」
赵孝骞点头:「没错,有这事儿。」
苏轼又问道:「使节的人选定了吗?」
「我不知道,那是政事堂该管的事儿,我从不过问。」
赵孝骞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味道不对,扭头看着他:「子瞻先生的意思,该不会.」
苏轼点头,起身长揖一礼:「老夫常怀报国之志,却一生不得展眉,今日欲以大宋使节之名,出使辽国,诘问辽帝,定不负国恩,不辱使命。」
赵孝骞愣了半响,连连摇头:「子瞻先生莫开玩笑,出使辽国可不是简单的与辽国君臣斗嘴皮子,路途遥远,行程凶险,你这把年纪可干不了,说句不好听的,我担心你死在半路上·——
苏轼不悦地道:「老夫虽已花甲,却仍在壮年,为何不可?我弟苏辙在元佑四年也出使过辽国,他能做的事,老夫做不得?」
赵孝骞叹了口气,这就有点胡搅蛮缠了。
和尚摸得,阿Q摸不得?
苏辙确实出使过辽国,那时太皇太后给了他一个临时的官职,叫「贺辽国生辰国信使」,从这个官名能看出来,苏辙出使的目的是代表大宋给辽帝贺寿的。
你老弟上次是去贺寿,这次遣使是去兴师问罪,性质能一样吗?
「子安莫劝我,老夫心意已决,不过使节人选由政事堂决定,而老夫与章的关系————·反正,今日老夫请托子安,帮我一次。」」
「老夫蹉跎半生,不容于朝堂诸公,空怀一腔报国之志,却苦无时运际遇,
如今老夫垂垂矣,时日恐无多,此生能报国的机会,大约只有这一次了,若能遂我之愿,也算死而无憾。」
苏轼说得很恳切,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赵孝骞苦笑摇头,对于苏轼的要求,他并不感到意外。
上辈子读过苏轼的许多词作,那时老师往往要做阅读理解,听得最多的便是代表了诗人的爱国忧君之情什麽的。
苏轼的报国之心,不是文人笔下随意填凑的词句,而是真真实实想付诸于行动的,只不过苏轼仕途坎珂,一生不得志,许多报国的机会根本轮不到他。
大约是认识了赵孝骞这位有权势的人物后,苏轼渐渐动了心思,于是今日主动寻找机会,投报国之门。
能理解苏轼的心情,但赵孝骞并不觉得苏轼能胜任。
一国使节,虽是文官,却应有以一当万的无畏勇气和智慧,赵孝骞承认自己对苏轼存在刻板印象,他佩服的是苏轼的才华,但并未见过苏轼的能力。
才华和能力是两码事,若是出使搞砸了,辽国朝堂上被君臣稍微一吓就尿裤子了,整个大宋都会沦为笑柄。
「子瞻先生应该知道,我的官职在枢密院,与政事堂说不上话,而且我与章的关系—-嗯,你更应该清楚,此事怕是无能为力。」赵孝骞试着婉拒。
苏轼不满地瞪着他:「以子安的能力,向官家举荐一位使节,很难吗?子安不愿帮忙,何必拿这鬼话敷衍我。」
赵孝骞重重叹了口气:「.-我特麽前世欠你的,今生活该被你一次又一次讨债!」
苏轼顿时眉开眼笑,又起身朝他长揖一礼:「多谢子安贤弟,此事若成,老夫愿与贤弟青楼把酒,数尽风流。」
话说得很文雅,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这事儿若成了,兄弟我请你全套一条龙,大保健走起。
赵孝骞当然不跟他客气,不慌不忙伸出俩根手指,比了个耶。
「啥意思?」苏轼不解地道。
赵孝骞缓缓道:「我年轻,火力壮,要俩!」
「成!老夫与贤弟同乐!」苏轼不假思索地答应。
赵孝骞急忙拒绝:「大可不必!」
荒淫无道的画面,不习惯跟别的男人分享,——」—--话说,苏轼这老男人以前挺会玩儿呀。
二人刚聊完,河面上突然泛起一圈涟漪。
苏轼腾地起身,惊喜道:「有鱼咬钩了!」
赵孝骞急忙拾起鱼竿,一边放线,一边收力,先遛着咬钩的鱼儿在水里转圈儿。
良久,感觉鱼竿传来的力道渐弱,鱼儿已被耗完了力气,赵孝骞才猛地收线提竿。
一条大约五六斤重的大鲤鱼被鱼竿甩到了岸上,仍不服气地在岸边的草地上使劲扑腾。
赵孝骞大喜,终于不是空军了!
家人们谁懂啊,这种荣耀感,让人忍不住有一种告祭太庙,耀功于列祖列宗牌位前的冲动。
「祖宗们,儿孙出息了!」赵孝骞壮怀激烈,仰天长啸。
一旁的苏轼吓了一跳,对赵孝骞如此激动感到困惑不已。
「钓起一条鱼而已,有这个必要吗?」苏轼不屑地笑道:「老夫在岭南时不知钓起过多少条鱼,老夫骄傲了麽?」
赵孝骞白了他一眼:「如此露脸的事,你们苏家就没把你的牌位摆在祠堂正中,每日香火供奉?」
苏轼老脸一白,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吃础霜了?嘴这麽毒。」
赵孝骞没搭理他,转身吩咐陈守:「走,咱们回王府,今日炖鱼。」
陈守笑着应是,上前帮忙将这条五六斤的大鲤鱼捡起来,刚迈步要走,被赵孝骞叫住。
「住手!谁让你帮忙了?我钓上来的鱼,我自己拎着。」
接过这条沉甸甸的鱼,赵孝骞满面春风。
「不坐马车了,咱们步行回王府,路上多绕几条道,争取让整个汴京的人们都知道,我今日钓上了一条大鱼!」
「子安且行,老夫先告辞了,丢不起那脸。」苏轼一脸嫌弃地转身离开。
赵孝骞盯着他的背影冷笑:「嫉妒就说嫉妒,五六斤的大鱼,你钓过吗?」
说完赵孝骞招呼陈守和禁军们开道,而他,则大摇大摆拎着那条大鲤鱼,走在队伍的正中间,引无数路人注目。
今日,此刻,大约是他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了吧,没有之一。
攻城掠地算什麽,破敌都城算什麽,钓起一条五六斤的大鲤鱼才叫真牛逼。
应该动用人脉关系,把汴京城的史官叫出来,让他把这件事记入史书里,让千秋万世的后人们崇拜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