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光敬这几日过得不甚如意。
被大宋的新武器打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辽国上京接连给他传了一道命令,令他压力大增。
就像赵构给岳飞传十二道金牌一样,辽帝耶律洪基给萧光敬十万火急传了三次同样的命令,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弄到大宋的新武器。
哪怕只有一支都行。
西郊秋猎后,萧光敬派快马将大宋新式武器的消息传到上京。
辽国君臣半信半疑,萧光敬传回来的消息,辽国朝堂大多都不信,甚至因此在朝堂上引发了激烈的争议。
但是仅仅过了一天,耶律洪基信了。
为什麽呢?
因为辽国使团的随员也纷纷派人送了消息回上京,里面的内容众口一词,由不得辽国君臣不信。
通过使团众人的描述,辽国君臣终于开了眼界。
原来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火器,站着一动不动就能把五百步外的敌人灭了。
当消息被确认后,辽国朝堂上顿时引发了恐慌。
所有人都很清楚大宋这种武器的分量,说是一个时代的终结都不为过,
辽国铁骑在战场上的无敌形象也即将破灭。
君臣们连夜商议,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敌有我无,于我不利,敌有我有,双方才能再次维持两国平衡。
于是耶律洪基紧急给萧光敬下了三次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弄到大宋的新式武器,只要能弄到,辽国依此仿制,战场上仍吃不了亏。
接到命令的萧光敬很想骂娘,如此强大又先进的武器,大宋必然戒备森严,他一个小小的使臣上哪儿弄去?
这几日辽国使团随员尽出,不仅拜访了大宋的各位大员,甚至还有不怕死的靠近了火器监,被巡守的禁军发现后放箭驱逐。
萧光敬绝望了,这已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偏偏辽帝的命令语气很严厉,萧光敬这几日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正是心烦气闷之时,汴京的们登门了。
以蔡攸为首,纨们见了萧光敬照例一顿吹捧,吹得萧光敬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然后,蔡攸表示已在馆驿设宴,盛情邀请萧光敬赴宴。
萧光敬本来心情烦躁,不打算参宴,然而转念一想,辽国使团从大宋官员身上打不开缺口,如果在官员的儿子孙子身上试试呢?
这样一想,萧光敬觉得参加一回宴会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萧光敬欣然与宴,并与纨们谈笑风生,酒至半酣,场面话说得自已都信了,萧光敬差点跟蔡攸义结金兰。
宴会上萧光敬旁敲侧击,向蔡攸和纨们打听燧发枪的消息,不求秘方,至少求一个结识与燧发枪相关的官员的门路。
可惜这个门路像幼儿园的校车一样,被封得死死的,
萧光敬带看目的参加宴会,们何尝不是带看目的当陪客。
每个人八百个心眼子,萧光敬怎麽可能轻易从纨们嘴里打听到有用的信息。
纨们的心情其实是很兴奋的,这是他们混吃等死的废物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现在的他们,是为国奉献,为国陪酒,无上光荣。
席间杯交错,喝得面红耳赤的蔡攸暗暗观察萧光敬的神色。
见萧光敬已有八分醉意,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恢复了以往的张狂跋扈,
蔡攸微微一笑。
「贵使今日兴致如此高昂,我等亦心喜不胜,听说贵使这些日在赌坊逢赌必赢,在下不才,倒是有些不服气—————」
蔡攸微笑道。
其馀的纨们也纷纷笑道:「我等皆不服气,贵使今夜可敢再战?」
众人的起哄声中,八分醉意的萧光敬哈哈大笑,在笑声中渐渐迷失了自己.....
汴京州桥的一片酒楼勾栏之中,有一座甚为堂皇的阁楼。
阁楼是木制的,奇怪的是,本是经商营业之地,阁楼却没挂牌匾,不知是何营生,只是阁楼下人来人往,生意极为热闹。
此时已是深夜,汴京虽是不夜都城,但此时也已是人马稀疏,人们大多已入睡了,唯独这座阁楼还是人流穿梭,哭声笑声不绝于耳,上演着各种人生的奇迹和悲剧。
没错,这座阁楼其实是赌坊,在大宋处于合法和非法之间,律法其实是不准开设赌博关扑场地的,但官府若得了好处,官员和差役们通常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只是赌坊不准悬挂招牌。
此刻赵孝骞坐在赌坊三楼的一间雅阁里。
他的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魏节,另一个是赌坊的掌柜。
从临近子时,坐到现在天都快亮了,赵孝骞的腰有点痛。
赌坊掌柜是个有眼力的,见赵孝骞眉头紧皱揉腰,急忙上前讨好地道:「郡侯可是觉得乏累?小民的这家赌坊里不仅有赌,也有美色,郡侯是否叫两个小娘子上来,为您揉捏推拿一番?」
赵孝骞摇头:「不必管我,做好你自己的事,安排的人靠得住吗?」
掌柜躬身道:「与辽使同桌而赌的庄家,是我大宋排得上名号的老行家,不论是般子还是叶子牌或是牙牌六搏等等,要什麽牌来什麽牌,只要辽使不下桌,今夜保管他倾家荡产。」
赵孝骞满意地点点头。
「前些日故意放水,让辽使赢了许多,具体多少你说个数,朝廷会有补偿。」赵孝骞道。
掌柜挺起胸脯大义凛然道:「为大宋谋局制胜,在下虽是升斗小民亦义不容辞!小民一文钱都不要,这个局小民做得很开心,给钱就变味道了。」
赵孝骞警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是深明大义,当个赌坊掌柜屈才了,
你应该站在朝堂金殿上挥斥方遒才对。」
掌柜当然听出话里有些讽刺,只好嘿嘿乾笑。
赵孝骞淡淡地道:「你们开门做买卖我不拦着,以后少坑点贫苦人,还有就是莫把事做绝了,真要搞到别人家破人亡,不仅丧德行,开封府也饶不过你。」
掌柜急忙躬身应了,指天发誓保证不绝赌客生路。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天边已现鱼肚白时,楼梯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蔡攸兴冲冲地上楼,一脸喜色道:「郡侯,事成矣!」
赵孝骞也笑了:「怎麽说?」
「萧光敬今夜倒了大霉,而且越输越红眼,此时他已丧失理智了,劝都劝不住!」
「他输了多少?」
「整整一夜,他输了五万贯,身上值钱的物事都押当了,还签了三万贯的欠条————」
『萧光敬现在还在赌?」赵孝骞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还在赌,根本劝不住。」蔡攸笑道:「派人回驿馆取了几次钱,大约整个辽国使团的钱都被他掏乾净了,还欠了不少债。」
赵孝骞望向赌坊掌柜:「让他继续赌,赌到欠下一笔不可能还清的债为止。」
赌坊掌柜笑着躬身:「小民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