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必有大战,这是肯定的。
但普通人眼里的「大战」,是战场上你一刀我一枪互相戳来戳去,谁输谁灭国·—·
如果这样想,未免太天真了。
征服一个国家,是要其从根子上烂掉,古往今来的两国交战,事实上在两军对垒之前,两国私底下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没有硝烟的厮杀。
这种厮杀是两国谋略的比拼,是无数颗互相隐藏在对手身边的暗子悄悄发生作用,是双方互掏情报的激烈交锋—.
到了两军对垒时,其实这场战争的胜负基本已能看到结果了。
君不见国共之战的最后阶段,常凯申败亡之前,他的身边已渗透得跟筛子似的。
从幕僚到高级军官甚至是身边的机要文员,都是我地下党,军令刚发出来,我党比他们下面的军官更早知道。
被渗透成这样,不败就没天理了。
而现在是辽强宋弱的形势,大宋君臣一直保持着苟安的思维,非常的被动保守,这种思维下丢江山是早晚的事。
后世对大宋再多针砭批判,但有一个后人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大宋有钱,非常有钱,富得流油的那种有钱。
「富而不强」是后人对大宋的总结,可谓一针见血。
赵孝骞亲眼见识到了大宋是怎样的有钱。
大宋对于商业是持开放态度的,商业发达了,百姓赚的钱也就多了,国家自然有钱了。
王安石变法的内容确实有种种的不合理之处,对大宋来说,有利也有弊,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神宗年间王安石变法后,国库收入从原来的六千多万贯,增加到了一亿多贯。
赵孝骞没兴趣评价变法的好与坏,他只是有一点不满。
国库这些年或许不够富裕,但,该花的钱却没花对地方。
辽国对大宋虎视耽耽,难道不应该做点什麽吗?
大把大把地花钱呀,去收买辽臣,拉拢辽国权贵,在辽国上京偷偷摸摸建情报站,大批大批的间谍特务撒出去,制造谣言,离间权贵,收买宦官,
埋伏眼线··——·
太多可以花钱的地方,而且很多事情只要花钱就能解决的。
如果花钱没解决,那是钱没花到位。
赵煦对赵孝骞的提议很感兴趣,眼中露出期待的光芒,他对赵孝骞已越来越信任,他相信赵孝骞嘴里说出来的话,必然是有道理的,也是为他和为大宋好的。
听赵孝骞说得如此严肃,赵煦忍不住道:「子安说的用间,收买,渗透什麽的,其实大宋也有在做——.—」
说着苦笑叹了口气,赵煦道:「你是皇城司勾当公事,难道从未过问皇城司的往来公文和情报?」
赵孝骞一惊,嘴硬道:「臣当然关心过,没日没夜地批阅皇城司公文,
看臣脸上的青春痘,那是寐思服勤勉不休的痕迹——..」
赵煦指了指他:「欺君是要治罪的。」
」—·臣回去就看。」」
赵煦叹了口气:「罢了,朕告诉你吧,早在英宗年间,皇城司便已在辽国上京城埋下了许多眼线。」
「同时在两国的边境驻军大营也有无数探子斥候,辽国朝堂的每一道政令军令,皇城司探子都会飞马报与汴京——···
「还有辽国上京的许多权贵府邸里,皇城司也混了不少人进去充当下人杂役,那些权贵人物在府邸里议论的每一句话,也会报与汴京。」
赵孝骞听了半天,见赵煦突然不说了,不由好奇道:「然后呢?」
赵煦无辜地看着他:「没有然后了。」
赵孝骞惊道:「埋了几个眼线,布了几个探子,就完了?」
「不然还能怎样?」
「那些埋下的眼线,都是底层中的底层,除了传递一下消息,他们还能干啥?」
赵煦终于有点悟了:「子安的意思是,需要一些能决定或影响辽国国政的重要人物做内应?」
「臣就是这个意思。」
赵煦终究是个聪明人,立马道:「辽使萧光敬和他的父亲萧兀纳,你打算从他们身上打开缺口?」
「是。」赵孝骞含笑道。
赵煦沉默片刻,眼神越来越嫌弃:「朕听说,你设计让萧光敬掉进了粪坑,手段如此肮脏,这人你还要用他?」
「..—·洗洗还能用。」」
赵煦又指了指他,不知该怒还是该笑:「两国谈判,你竟使计坑害辽使,而且手段如此肮脏,此事若被朝中御史知道,你可知后果?」
赵孝骞眨眼:「此事天知地知,官家知,臣知,还有钱仲深知——-」-官家应该不会说出去吧?」
赵煦噗一笑,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淡淡的刺激感,就像年幼时神不知鬼不觉干坏事的那种刺激,情绪莫名有些兴奋了。
十岁登基,今年已二十岁的赵煦,似乎找回了久违多年的童趣。
于是赵煦不由脱口而出:「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叫上—
话没说完,突然住口,赵煦尴尬地捂住嘴。
成何体统!朕怎会对这种肮脏龈的事感兴趣,而且居然还有亲自参与的念头。
然而,来不及了,赵孝骞听见了。
赵孝骞当然是体察圣意的忠臣,于是急忙道:「官家原来好这口儿?没问题,臣有一计,以后官家若看谁不顺眼,趁他如厕时,点个炮仅扔进去,
那画面保证官家赏心悦目·」
「胡闹!朕岂会干这种事!」赵煦怒目拒绝,却不知为何又噗一声笑了。
君臣笑闹之间,已然决定了两件事。
关于辽使萧光敬,赵煦让赵孝骞放手施为,辽帝这次任萧光敬为使臣,
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赵孝骞不会让萧光敬轻轻松松离开。
一个原打算出使大宋来镀金增资历的辽国纨,最终将会变成大宋的形状—·
还有就是皇城司对辽国的渗透,赵孝骞亲自安排布置,争取两年间在辽国布下更多重要的眼线和棋子。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要花钱,花巨量的钱。
没关系,大宋不差钱。
汴京,狄府。
今日的狄府宾客满座,堂内欢声笑语。
堂外的院子里堆满了挑担,挑担上的礼盒用大红的纸覆盖,里面皆是名贵的珍奇珠玉,当然,也有一些形式上的喜饼和大雁。
狄谘和夫人坐在主位,招待堂内的宾客。
宾客大多是礼部的几位官员,侍郎钱仲深赫然也在列。
主要的宾客有三位,一是楚王赵颢,二是宗正寺卿赵宗晟,三是门下侍郎章怀,相当于当朝副相。
几位都是重量级大人物,今日却齐聚于狄府,不得不说,狄家自大将军狄青故去后,多年未曾见过如此盛况了。
而今日赵颢等人登门的目的,是正式提亲。
为赵孝骞提亲,求娶狄家女狄莹。
赵颢是男方的父亲,宗正寺卿赵宗晟则是媒人,而章,则是见证,
其馀的几位官员,说他们是纯摆设未免有点不礼貌,也算是突显隆重的排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