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冬瓜最后一次走向擦拭干净的灶台,抬眼处,小厨房东侧靠墙的位置摆了两排木架,上面的坛坛罐罐里都是她腌渍的各色果子。 可惜带不走了。 摆在角落里一人多高的笼屉旁,也没了熟悉的身影,昨日北地聘来的厨娘带着剩下的灶上丫头并入公中的大厨房。 直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隐隐传来,冬瓜才虚掩上门,沿着石子路走出后罩房,拐了个弯进入她与花颜的卧房。 花颜不在,这个时辰应该正在绣楼忙着为二小姐梳妆,房间内空荡荡的,衣裳首饰等行李和细软昨儿已打包好收到两口箱子里。 冬瓜打起精神在箱子上贴好封条,吩咐外头的婆子搬到角门那里,届时将有专人送去王府二小姐的院子。 刚把箱子抬走,梦竹带着人进了院,她见了冬瓜急道:“快来库房帮忙,一会儿等醮戒仪式过后,随我去夫人院里清点嫁妆。” 梦竹今日的任务繁重,她不用跟着伺候小姐,梅姑姑与花颜让她带着冬瓜做主力顾着小姐的嫁妆,到时候随送嫁的队伍进王府。 至于库房这边,梦竹其实早就按小姐的吩咐,将常用之物带去王府,其余的封存起来不必带着。但梦竹心细,拉着冬瓜又去清点一遍。 绣楼二层,四个二等丫鬟在玉儿(原在临安时的小厨房里提拔的二等)带领下守在闺房外。 屋内,花颜与蕊珠服侍二小姐沐浴更衣。 明月守着木桶,不时添一瓢热汤。 “蕊珠,取醮戒仪式上穿的礼服来。” 蕊珠应声,从里屋黄花梨衣橱内取出衣裳,“昨儿夜里熏的香,是六小姐特意送来的百合香。” 花颜轻轻擦拭二小姐如瀑长发,与蕊珠配合着服侍二小姐穿上浅色绣云纹礼服。明月乖巧的打开门,玉儿带着丫鬟们各捧着物什渐次进来。 几个丫鬟分工明确,有的拨弄暖炉的,有的收拾床铺,玉儿跟在蕊珠身边帮忙整理嫁衣。 花颜一边挽着发髻,一边轻声道:“小姐今日恐要累着些了,一会咱们去福安居佛堂内参加醮戒仪式,仪式结束后,在晌午前需换上常服,众位小姐来咱们院里添妆,待黄昏时分全福婆子为您绞面上妆,换上嫁衣等待吉时方能出门子。” 二小姐微微点头,听着外头已有喧闹声,紧张道:“快着些,侯府和外祖府上参加仪式的长辈们估摸也快到了。” 醮戒仪式是妃家(即将成为王妃或皇妃的女子家族,这里的妃家是指唐府)为二小姐举行的一种祈神庇佑的仪式。同时,也是敬告祖宗有家族女子即将进入王府的仪式。 朝天髻庄重,是最适合参与仪式时梳的发式,花颜虽是第一次正式梳此发髻,但她私下已拿冬瓜练过多次,因此也算驾轻就熟。 一番忙碌后,梅姑姑身着喜庆的袄衫在前头引路,二小姐携花颜蕊珠明月三人随后。 刚进福安居大门,魏妈妈与花楹就满脸堆笑的迎过来,一行人一路穿过花厅进入后堂,醮戒仪式用到的香案、烛台、祭品已经布置妥当。 依旧是在汉景主持下,二小姐点燃香烛,向祖宗牌位行叩拜大礼。 花颜捧着祭品上前,二小姐素手接过庄重的放在香案上。 然后在祝词声中,二小姐端起酒杯,洒酒于地,表示敬献给祖先,第一个祭祀环节便已完成。 紧接着是一番冗长的‘告诫’,亦是醮戒仪式中最后一项。 二小姐依次向老太太、侯府云府长辈见礼。 老太太极力忍着眼泪,哽咽的嘱咐一番诸如‘柔顺为本,琴瑟和鸣’之类的话,侯爷与侯府老太太则缓缓说了‘言行举止,皆要符合礼仪规矩,不可失了家族颜面’一类的嘱托。 唐显与云夫人心有千言,这些日子也尽都与二小姐一一说过,此时也不免再次提起。 花颜跟在二小姐身后,见二小姐眼眶微红,适时递上帕子。 仪式结束时已近辰时,二小姐回云意院更衣,公中大厨房送来早食,铺了满满一桌子,二小姐没什么胃口,花颜劝着才勉强用了一碗芙蓉莲子粥。 晌午前,五小姐牵着小七小姐来给二小姐添妆。 七小姐依依不舍的抱着二小姐,她今年已经五岁,已逐渐懂得离别意味着什么。 不多时,大小姐、六小姐与三四小姐联袂而至,纷纷送上准备好的礼物,三小姐的添妆礼十分惹眼,是半匣子渤海珍珠。 “三姐姐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五小姐惊了,她为二小姐准备的是她亲手做的荷包儿,里面放了一荷包儿的金瓜子。 “二姐姐这里自然是不缺珍珠的,只是听说年前二姐姐制了首饰赏了下人,妹妹这里的闲置着也是无用,倒不如给二姐姐添妆,入了王府后也可做打赏之用。” 这样的心思倒是与五小姐不谋而合,五小姐微微笑着,拉着三小姐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了几句话,态度更亲昵了些。 四小姐的眼睛闪了闪,颇看不惯胞姐屈意奉承,又见桌案上摆了许多珍贵之物,心中更有些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