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柔被抬出承修宫后,长朔和陈非手忙脚乱的将萧时冕抬上床榻。 沈时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剪刀铰开他的衣襟,淡淡的血腥气弥漫而出, 轻触到狰狞可怖的伤口,素白的手上沾染了点点殷红,胸口鲜血淋淋。 剑伤处理好后,沈时鸢才问一旁的长朔, “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朔道:“奴才听见响动进来时,陛下已经晕厥在地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诊不出脉,墨太医又不在宫里,奴才只能去请娘娘……谁知道……” 长朔停下,余光瞥了一眼陈非, 陈非立时接过话,捡重要的说道, “臣在殿里守着陛下,可柔妃娘娘非要闯入寝殿,臣一时没拦住,陛下醒来后,就发了狂,先是拔了臣的剑刺了自己一刀,又……” 沈时鸢眉心紧蹙,陈非没说的话她已经亲眼看到了。 思忖片刻后,她才将微凉的手指轻轻搭在萧时冕的手腕上, 脉搏强劲有力,当真如太医所说,没什么问题。 只是……她想起萧时冕刚才发狂时,双眸失神而诡谲的神色,心中的疑惑越泛越大。 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沈时鸢并没发现他有这些症状,且这脉象来看,和正常的脉搏,没什么区别。 沈时鸢并不知道,母蛊停歇,子蛊自会跟着安静下来。 她想不出什么原因,又问道:“陛下从前可有发过同样的症状?” 长朔凝神想起那次,因为贵妃逃宫,萧时冕半夜发狂的情形 随即小心翼翼道:“倒是有一次……就是您不在宫里的那段时间。” 沈时鸢双眸微颤,心里沉了一瞬,随即侧过头,看躺在床榻上的萧时冕,眼底百般情绪。 长朔见此情形,想起今日他在殿门口隐隐约约听到二人之间的争吵,身为内侍,首要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陛下两次发狂,都是因为贵妃。 陛下心里只怕已将贵妃看的比自己还重要。 于是顺水推舟道:“陛下这个样子,还望娘娘今夜能照料一二,奴才们笨手笨脚的,哪有娘娘心灵手巧。” 话刚说完,就拉着陈非出了寝殿。 殿里烛光摇曳,独留下沈时鸢坐在床沿边,静静看着昏睡的萧时冕。 不知怎的,这多半年来,发生的一切,都在眼前,一幕幕穿梭。 沈时鸢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口憋闷的紧,像一只大掌一样,紧攥着,时松时紧。 她让宫女打了一盆温水过来, 浸湿毛巾,细细的擦拭去他周身的血迹。 擦到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时,他的骨节微蜷,任她如何擦拭,都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沈时鸢微微皱眉,尝试着,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 接触到熟悉的触感,那只大掌再也不愿放开,就那么紧紧的攥住,呼吸都霎时间平稳了些许。 沈时鸢眸光动了动, 殿中的空气都沉默下来。 很快,夜色浓重,黑云遮盖整个明月,这个深夜里,有人抓住了此生都不愿放开的手,有人在宫殿里独自舔舐伤口。 还有人,趁着夜色,潜入了北苑。 北苑出了瘟疫后,原本仅有的几个侍从,现在只剩了两个。 唐靖自那日溜进皇宫后,就一直藏匿在宫里,直到承修宫出了事,他便猜测是如妃的情蛊派上了用场。 接下来,他只需说服萧建宁,安静等着萧时冕在女人身上暴毙的消息便可, 今夜,他带了件信物,摸黑到了北苑,两个侍从被他轻轻一掌,拍倒在地。 推开正房的门,萧建宁正半躺在床上,大病一场后,他消瘦了许多,整个面颊都塌陷了下去,瘦弱的身躯,强撑起那件灰色的袍子。 唐靖眸光暗了暗,悄然走过去,低声唤道:“陛下。” 萧建宁睁开眼,看见唐靖后, 眉头皱了皱,未料到他竟再敢孤身而入北苑, 言语带了些苛责:“我不是说过了,无事不要再来北苑,护好阿冉便可。” 唐靖跪坐在地上,凌厉的目光此刻满是恭敬, “陛下,属下漏夜前来,是想告诉陛下做好准备,我们或许等来了迎您重登大位的时机!” 萧建宁眉头紧锁,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唐靖将情蛊一事告知他, 萧建宁消瘦的面上,才有了一丝情绪,他急着道, “阿冉怎能如此冒险!咳……” “上回汴州刺杀,影卫已经被萧时冕察觉,你们就应该收手,不要再冒险了!” 他只有影卫这么一点筹码,不想再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他只想护住周冉和自己的妹妹。 唐靖早知他心中所想,也没再出言劝戒, 只从袖兜里掏出一只雕刻极为朴素的银簪, 送到萧建宁眼前, 萧建宁看见那只银簪,瞳仁晃了晃,就将它接在了手中, 指腹轻拂过上边还很明显的雕刻痕迹, 双眸百般情绪交杂, 那是他亲自雕刻送给周冉的。 那时,他是性子温和的东宫太子的世子,与还是普通宫女的周冉情愫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