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越低头看着她腰间的挂着的香囊,上边精精巧巧的绣着同一只剪尾鸢。 他将自己腰间的那个马鞍状香囊取下来,递给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接过来细细端看时,温清越才开始打量起来, 看着她三十出头的样子,一身雪白衣衫,就连里头的内衬都是白色,眉目虽美,却是有股凌厉之气,那双眸子清亮透彻,瞳仁黑白分明, 黑发拿根筷子随意挽起,细看的话,竟还有几丝白发掺在其中。 她拿着温清越的香囊和自己的香囊对比了一下, 心里立刻明白过来,此处又是平江侯的管辖地,这就是鸢鸢的那个表哥,长得嘛是不赖,看着文质彬彬的,倒是不像个带兵打仗的。 温清越耐心的等她端看完,才开口解释, “刚才我路过这里,恰好看到了您身上的这只香囊,心有好奇,才来贸然一问,您的这枚是否与我的这枚出自一人之手?” 白衣女子挑眉,“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温清越语噎 ,只能坦然道,“实不相瞒,我的这只香囊出自从前的未婚妻之手,与您这只上的鸢几乎一样,我便想您可能也认识她,还是她很重要的人。” 白衣女子忽的笑出来,将那只马鞍状香囊扔到他手里,笑着问道, “你是温清越吧,鸢鸢的表哥?” 温清越眸子瞬间亮起来,“阿鸢与您提起过我?可——我似乎没听她提起过您。” 白衣女子将背上的背筐放下来, 一边嘀咕了句“可真沉。” 又一边同温清越说:“鸢鸢是我徒弟,我叫墨珂。” 温清越皱起眉,双眸泛起惊色,墨珂的大名曾经可是响彻了京城,一个女子,十几岁时在男人扎堆的太医院里脱颖而出,替先太后将身上二十多年的顽固蛊毒逼出体内,给先帝治疗头疾,帮先皇后接生,现在北苑关着的宁帝,就是她亲手接生出来的, 传闻先皇后难产,她用了一种特殊的法子,将母子二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从此一战成名,成了太医院之首。 温清越拱手微微行了个礼,“您是墨太医?”, 墨珂点头,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温清越淡淡一笑,直言问道:“从前在京城听过墨太医的大名,清越还以为您一直在宫里给宫中贵人们诊病。” 墨珂摆摆手,言语间带着些洒脱:“宫里那几个不够我研究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见识些于医术有益。” 温清越心下敬佩起来,女子在这世上多不易,能用一技之长搏出名声的更是寥寥无几。 他尝试着开口:“您方才说,阿鸢是您的徒弟?” 阿鸢怎会拜墨珂为师,印象里,阿鸢是不通医术的。 墨珂浅浅“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看天色不早了,街道上渐渐暗下来,她又麻利的背起竹筐,同温清越道:“不早了,我还要去寻个店住,就此别过吧。” 说着从温清越身侧迈过,没走几步,又听见温清越喊她, “墨太医,若是不嫌弃,就去在下的府邸小住几日吧。” 温清越说着觉得有些唐突, 又解释道:“阿鸢既然和您说起过我,那我们也算是相识了,况且墨太医还是阿鸢的师父,既到了汴州,清越自是要以礼相待的。” 墨珂又看了看温清越,觉得他倒是个温润细腻之人,怪不得鸢鸢以前老念叨, 也罢,她从岭南刚来东南之地,赶路也疲乏的很,就去他府上借住几日吧,侯府待遇可比客栈强多了, 让她这个师父刷一次徒弟的脸。 * 马车轻晃,不多刻便到了平江侯府, 温清越和墨珂刚走进王府,文欢一身深色劲装,自昏暗朦胧中迎了上来。 “侯爷,京城来信了。” 说着将手上的信封递过去。 温清越听见是京中的来信,眉头渐渐紧锁起来,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紧张之感, 看过之后,紧抿着的唇渐渐弯起,双眸微微闪烁, 情绪转换如此之快,另一侧的墨珂倒是有些惊讶,她本是趁着温清越看信的空档打量侯府的, 这平江侯到底是簪缨世家,府邸宽敞气派,布局简洁大气,深有世家大族应有的底蕴和气势,不像有些大户人家,一味的追求显赫华丽, 温清越将手中的信递给墨珂,“墨太医也看看吧,是关于阿鸢的。” 墨珂一愣,浅浅笑了下,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接过来, 草草看了一遍后,抬头问道:“庶人?” 温清越点点头,眉眼里有细碎的光, 墨珂见状思忖起来,按道理,废后理应进云台寺守制,鸢鸢既然没出宫,又被废为了庶人暂居宫中, 这恐怕是萧时冕的手笔了,从前鸢鸢经常与她提起温清越,但却鲜少提及她府中的那位皇家血脉, 不用说,墨珂也明白,这等隐晦之事,说出来恐怕是要连累沈家全族的。 只是……萧时冕不让鸢鸢去云台寺,还将她留在宫里,墨珂抬眸看了看有些欣喜的温清越, 心中唏嘘,只怕这三角恋,才刚打响了个前奏吧。 温清越将墨珂领到厅里,心里还琢磨着那封信报。 墨珂倒是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茶点吃起来,余光一掠,就瞥见温清越恍惚的神情, 心中一动,她直接开口问道:“怎么,你还在惦记你们的婚约?” 温清越滞了滞,却是轻柔又肯定的点点头, “四年前我与阿鸢错过,我后悔不已,如今她已成了庶人,若是——若是她能出宫,我想我们会不会有再续前缘的可能。” 墨珂笑起来,一旦沾染情爱二字,英雄男儿也难免痴傻起来,他惦念鸢鸢这么多年,倒也是个真心的。 “可你怎知鸢鸢是否愿意与你再续前缘?” 温清越回想起那日在沈府一见,她的拒绝之词,心里一时也确定不了。 他只道:“我也不知阿鸢是如何想的,可如果她愿意,我会为此尽力一搏!” “那日在沈府,我与她见过一面,看她的样子便知,她在宫里过的并不开心。” 她本应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不应该在宫里平白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