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大利终于等到了再次开庭宣判的日子,审判长宣布李大利定罪十年,李大山定罪三年缓刑一年。李大利当庭不服判决,表示上诉,但二审维持原判。李大利在“咣当”大铁门的打开关闭中,来到了监狱七监区。看到又是七,对数字有点迷信的李大利颇感晦气。晦气着进入到监区后,李大利又遇到了当初看守所文体室里看到过摆谱“三三.星.天元”的人了,两个人相视一笑。那一笑,好似跨越过千年。 作为监区新人的李大利被安排住了下铺,和那围棋摆谱的人刚好隔壁。两个人都挪到床铺栏杆附近,又再次互相点头微笑。 那一笑,好似跨越过千年。 这种感觉很奇妙。 相视一笑,仿若千年。 李大利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直到看到那围棋摆谱的人,手里拿着的线装书,是《诗经》,翻看的那页写着“王风黍离”,李大利才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他们的那一笑,有种跨越过千年的感觉了。 那围棋摆谱的人,正在读着“诗经.王风黍离” 彼黍离离, 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 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 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 彼稷之穗。 行迈靡靡, 中心如醉。 知我者, 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 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 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 彼稷之实。 行迈靡靡, 中心如噎。 知我者, 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 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 此何人哉? 李大利大学期间曾经选修过汉语言文学,老师讲“诗经.王风黍离”的时候,说过: 有一种悲泣,可以穿越千年。 《诗经.王风黍离》就宛如旷远的忧伤,能让人泣泪品读。 看过量子纠缠的一些资料后,李大利也曾感怀过,王风黍离中的行迈靡靡,如量子般缠绕的脆弱的生命体,哪堪承重! 原来,那一笑,好似跨越过千年,是因为《诗经.王风黍离》。 两个人凑到了上下铺相邻栏杆附近,李大利熟人一般从那似学者一般曾围棋摆谱的人手上拿过那线装书,《诗经》,又小声读了一遍: 行迈靡靡, 中心如噎。 知我者, 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 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 此何人哉? 那似学者风范的人看到李大利低声读了出来,听着,叹息着。 读毕,听到叹息声,李大利也长叹了一口气,小声但毕恭毕敬地说:“老师!我在看守所文体室看到过您围棋摆谱,好像是摆的吴清源的三三.星.天元!看到您我好像看到了希望,我也喜欢下围棋,十年牢狱我终于有了可以陪伴的围棋了!谢谢!” 那似学者风范的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哀叹着说:“唉!你也十年啊?我也十年!我看守所文体室看见过你,你好像是写完信后看了围棋棋盘很久,我心里猜你肯定会下围棋!我知道我有知音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啊!没想到我们被分到了一个监室,还挨着!缘分缘分啊!” 听到那似学者风范曾经围棋摆谱的人,说出了缘分缘分啊!李大利突然噗嗤一笑。他想起了他被押解那天堵车,抱着锅盆叫卖水煮花生包谷豆干的人,也和蝌蚪一样小眼睛的人互相说过“缘分缘分啊!” 看到李大利突然噗嗤一笑,那似学者风范围棋摆谱的人也笑着问:“怎么?有什么好笑的?不是吗?” 李大利笑着低声说:“不是不是,我想起了其他人也说“缘分缘分啊!”,和您这声音有点像!” “缘分缘分啊!” 刚刚给李大利分配铺位的人走了过来,那人是这个监室的组长,也大肆地说道:“缘分缘分啊!终于来了个知识分子!小白脸!这下崔老师不用给我们念经了哈!” 同监室的人都哄堂大笑,有一个人也走上前说:“是啊是啊!崔老师天天给我们念经,跟唐僧差不多!我们脑袋都要被崔老师念炸了!可不用教育我们这群粗人了,就教育他知识分子,小白脸吧!” 又一个人说:“是啊是啊!知识分子!小白脸!以后你就把我们全监室的改造心得全包了哈!” “哈哈哈哈!” 大家一阵放肆地笑。 原来,那似学者风范曾经围棋摆谱的人是叫崔老师。听同监室其他人说话的口气,那崔老师也是挺受人敬重的,估计身上有宣教职务,并没有之前电影电视里看到过的监狱里欺负老实人。 知识,也许也是一种实力。 李大利前段时间在看守所过渡监室里看法制宣传片,看新闻联播,经常听到知识经济一说。他预感到,监狱外,社会上,估计会有铺天盖地的知识经济学说。铺天盖地的知识经济的宣传,可能也让大家潜意识里对“知识”有种被洗脑的崇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