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女人握住手的李大利这时才看到,那女人,满脸的胭脂粉末,大红的嘴唇,裂开的大嘴,露出黄黄的四环素牙齿。 但那笑声李大利听着很是亲切。 “你也是京市的?”李大利问。 那女人说:“是啊,是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边说边演戏似的抹眼泪。 看到抹到手上的都是胭脂,那女人说道:“坏了,还没卸妆呢!” 说着从包里掏出几张纸,在脸上擦拭。 正在擦拭中,突然听到车老板喊:“没检票的都蹲下!” 就看齐刷刷蹲下几个人,那女人也快速地蹲了下来,头埋在李大利的大腿上。 李大利突然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个女人,陌生的女人,趴在他腿上。小周趴在他腿上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这个女人,脑袋埋在他腿上的时候,他怎么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呢。可能是那脂粉味太浓了吧,可能是那女人边趴还边用纸涂抹脸上的脂粉吧,可能是老乡吧! 总之,李大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好,也就坚持了3-4分钟的样子,车老板又喊:“行了!起来吧都!”那女人从他腿上挪开,李大利的鸡皮疙瘩才消去。 起来的时候,那女人已经擦拭好了脸上的脂粉,把那堆纸直接扔到了地上。随后整理了衣服和挎包,整理好后,跟李大利说:“谢谢啊,老乡,帅哥” 李大利笑着说:“不谢不谢” 那女人又从包里掏出了一袋鸡爪子零食,边打开鸡爪子边说:“吃不?” 李大利礼貌地说:“不吃,谢谢!” 那女人也没再让,从那包装袋里掏出一根鸡爪子就啃。边啃边说:“饿死我了!我还没吃饭呢!” 李大利只是笑。 随后那女人又说:“我今天晚上还一场,唱完今天就完活了” 李大利也不知道那女的说的什么还一场,他也不问,陌生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那女人很快啃完了一根鸡爪子,把渣子都吐在地上。一会儿又从那袋子里掏出另一个鸡爪子啃,边啃边说:“帅哥,你好帅啊,多大啦?” 李大利,也算是知识分子的李大利,很看不惯垃圾随手乱扔的,渣子乱吐的人。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递给那女人,说:“放这里吧,不好的” 那女人说:“没什么不好的,你看还不都是” 顺着那女人手指的方向,李大利看到车里的人,有吃瓜子的,有吃花生的,有吃豆干的,有啃鸡爪子的......也都是随地乱扔。跟车的人也不管,坐在车门处一个座位上,也在那嗑瓜子,瓜子壳也往地上扔。 看李大利递过来了塑料袋,那女人觉得不接也不好,就接了过来,把再啃剩的鸡爪子渣子放到那口袋里。 看那女人接过了塑料袋,李大利说:“不帅,不帅,我今年25岁” 那女人说:“哦,我今年28,比你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结婚没,没结婚咱俩组一个,老乡?” 惊的李大利下巴都要掉了,急忙说:“我结婚了,老乡!” 那女人遗憾地说:“哎,怎么现在优质男都结的那么早呢,不给我们机会啊!” 李大利只是微笑。 一会儿又听那女人说:“有货源没,给老乡我介绍下!我们单位有个指标,今年,1999年结婚的大龄青年,凭结婚证领房!” 李大利惊讶地说:“啊?还有这么好的政策啊?你哪个单位的啊?” 那女人说:“青青歌舞团的,改制了,今年最后一年有分房指标。” 李大利说:“哦,现在很多单位都改制了,我们也改制了” 那女人问:“你捞到房子没?” 李大利笑:“分了一间,老房子” 那女人说:“我们要分的也是老房子,单位的老房子,但老房子也是房子啊,也是个窝啊!” 一袋鸡爪子很快就啃完了。一会儿就看那女人又掏出一袋桃片,边吃边说:“我们工资已经不发了,自谋出路,自己找活儿。我这不才参加完凤县的一个单位欢送演出吗,晚上市里还有一个活儿,是有家老人死了,唱孝歌去” 李大利哦哦地答应着,他也困了,也可能是醉劲儿上来了,一会儿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到山川市长途汽车站已经是晚上了,天也黑了。 下车后,那女人跟李大利说:“老乡,给我张罗着点啊,优质男优质男,房子房子” 李大利笑着,两个人各奔东西。 到了单位,李大利看到单位大门已经变了,之前的庄严的大门已经消失,换成了一侧支柱,支柱旁还有门卫在站岗。进了大门,没走多远,原本是宽阔的院子被拦截了起来,只留一个出入口,那出入口用铁栏杆拦着。铁栏杆外,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建好的高档的样板房间,铁栏杆内,是老旧的宿舍区和职工家属楼。 放眼望去,感觉铁栏杆围出了两个世界。 跟随李大利一前一后跨进那铁栏杆的,是一双沾满泥土的解放鞋。随后,那双解放鞋走进了甘水那个宿舍区。李大利本来想先回家的,但看到那双解放鞋走的方向,也跟着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