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瑜发现林清绪是个极脆弱、极敏感的人。 那日李铮离开后,林清绪总是不高兴,还会时不时走神。 思绪太多,忧愁过甚,这段时间总睡不好。 再加上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没几天就病了。 照顾林清绪,沈怀瑜已经很有经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病却来势汹汹。 起先只是有些低热,还能醒着和沈怀瑜说话,偶尔也会听一会儿沈怀瑜给他读的话本。 但很快,林清绪就半昏迷了过去,额头也越来越烫,饭食也吃不下去。 沈怀瑜心急如焚,以为有人给林清绪下了毒。 可无论是小青,还是专门从宫中请出来的太医,都说没有、不是。 他们说林清绪只是单纯的——“病了”。 沈怀瑜日日守在病榻前,看着那张小脸一点点憔悴下去,却只能端着药碗一口口地给他喂药,再将吐出来的药汁擦干净…… 一日,窗外下了小雨。 沈怀瑜搬了张矮凳坐在床边,手中紧握着林清绪手。 日夜熬着,沈怀瑜也是困倦不堪,他伏在榻边,眼睛轻轻阖着小憩。 雨势渐大,一片雨声中,沈怀瑜迷迷糊糊听见一个声音。 起先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结果又是一句呢喃: “娘亲……” 沈怀瑜被惊醒,布着血丝的眼睛紧张地看向林清绪:“清绪?你醒了?” 烛光刺眼,屋子里的蜡烛只留了一盏。 朦胧中,沈怀瑜发现林清绪脸上闪着光,伸手一摸却是灼热的泪水。 沈怀瑜一顿,然后隔着被子将林清绪搂在怀里,听着林清绪可怜又小声的梦呓。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总是唤着林慎之和白惊霜,泪水也止不住地从他的眼角流下,沈怀瑜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丑时末,雨停歇。 沈怀瑜给林清绪喂了点水,又取了湿布给林清绪净面。 做完一切后,沈怀瑜枯坐在床边,只觉得自己无用至极。 他重新握住林清绪的手,轻柔地搓着,见林清绪皱着眉头,就轻声给林清绪哼曲。 沈怀瑜记得之前困于荒野的时候,给林清绪唱歌的时候,他会缓和许多…… 一曲毕,沈怀瑜默了一会儿,几乎是有些哽咽道:“小世子,快快醒来吧。”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沈怀瑜的呼唤,又或者是那首歌太难听吵到了林清绪。 总是,林清绪真的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声音暗哑:“怀瑜……” 像是石子落入水中,瞬间在沈怀瑜心中激起波纹。 他将林清绪的手握得更紧,声音又惊又喜:“你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难受吗?我去让小青过来。” 说着,沈怀瑜就要起身出门,手指却被林清绪勾住了。 林清绪神情恹恹,但看向沈怀瑜的眼睛却是亮:“我想和你说话……” 声音轻得快要停不下,沈怀瑜都怕他再晕过去:“等你好了再说。” 他才刚拒绝,林清绪就松了勾着他手指的手,一脸难过地别过脸,胸腔因为喘息起起伏伏。 “……”沈怀瑜迈不开脚步了,叹息着将林清绪抱起来,将耳朵凑近林清绪的嘴巴,“你说,我会好好听着的。” 林清绪咳嗽一声,半垂下眼睛:“我梦见我爹娘了。” “嗯,我听见你喊他们了。”沈怀瑜揉着林清绪的后背,“你们在梦中做什么了?” 林清绪安静了一下,眼角又滚出了泪水:“他们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对二叔,说他们难过……” 沈怀瑜拍着林清绪后背的手一僵,而后道:“梦是错的,他们不会那样说的。” “可是……我总是想起仲之说的话。” 沈怀瑜的表情一下子冷下去,声音却依旧是柔的:“他说什么了?” 林清绪虚弱地叹息,声音有些哽咽:“他说我狠心,说爹娘会因为处置二叔的事情难过……” “这些天,我总想着这句话,有点……咳咳……”林清绪咳嗽起来,呼吸声渐重,“我总是让他们失望,让他们费心。出生的时候就是这样……” 林清绪有些痛苦地蜷缩着:“如果我再有用一点,或许他们就不会死;如果能真的撑起卫国公府,二叔也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都是怪我……” 听到这里,沈怀瑜捂住了林清绪的嘴巴:“难怪你这样病了,总是胡思乱想的。” 用下巴蹭了蹭林清绪的头发:“害死他们的是谢崇;容不下卫国公府的是皇帝;你二叔心有不满,你如何做他都会走上不归路。” “这一切都和你无关……” 看着林清绪依旧难过的表情,沈怀瑜将人放回到床上,并俯身亲吻林清绪的眼角:“你等一下。” 说完,沈怀瑜走到门外,让人将刃十三带了过来。 沈怀瑜挑剔地看了眼刃十三,然后冷声道:“进去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许说多余的。” 刃十三有些疑惑,但能见到林清绪比什么都重要,点头后就跟着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