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消,监工驱赶着不死奴们下山回尖沙庄园。 “阿鸡,一斤三两,良好。”阿鸡听到管事的话,喜滋滋走向一口大锅,锅里满是掺杂尘土的稠粥。 “阿迪,一斤一两,合格。”阿迪快步走向另一口大锅,锅中掺杂土石的稀粥清汤寡水。 “阿狗,一斤八两,优秀!”管事话音一落,众奴向阿狗投去羡艳的目光,阿狗昂首挺胸,走向一口满是干饭的大锅,旁边还有一口锅,锅中有沾着油腥炒熟的野菜。 …… “阿镔,一斤半两,合格。”阿镔低头默默走向稀粥大锅,拿起黝黑脏污的木碗,小心盛满,端到一边蹲着慢慢吸溜,时不时吐出一个小石子。 一个黑瘦人影突然坐在阿镔身边,阿镔抬头一看,又低头喝粥。 身边传来压低的声音:“阿镔,是你杀了阿壮吧,我看见你们俩一起跑树后面了,你要是不想我去上报,以后每天分一半甘木皮给我。” 阿镔吸粥的动作一滞,沉默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嗯。” 黑瘦不死奴强压脸上喜色,吸着稀粥假装跟阿镔有说有笑,随意交谈。 喝完稀粥,阿镔起身去大锅旁上交木碗,然后转身朝墓穴走去。 一道瘦小身影走到阿镔身旁,低声道:“阿镔,我看见阿壮最后是跟你进了树林,是你杀了阿壮吧,如果你没杀,你也经不起查吧?封口费,我要你每日一半的甘木皮。” 阿镔呼吸一滞,转头看着身旁瘦小不死奴,幽黑的眼睛看不出情绪,瘦小不死奴一颤,往边上走了两步。 “好。” 阿镔小声说道,瘦小不死奴舒了口气,顺势往边上走去,远离阿镔。 进入墓穴,阿镔来到一间小墓室,墓室中没有棺材,铺满草席,气味难闻,这一间小墓室要睡二十个不死奴。 此时墓室没几人回来,阿镔躺在自己的位置,养精蓄锐。 一道身影在阿镔旁边躺下,阿镔下意识回头,见是他的邻铺阿黄,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 “阿镔,阿壮的死是不是你干的?阿壮最近老是威胁你,抢你的甘木皮你都不反抗,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把你每日一半的甘木皮给我,我保证守口如瓶。”阿黄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好。” 阿镔沉默一下,小声回话。 闻言,阿黄转过身背对阿镔,用乌黑的脏手遮脸,努力按捺脸上得意笑容。 阿镔无声叹息,思绪万千:我哪来那么多一半?没有时间了,迟则生变,今晚就走。 日上三竿,阳光倾洒在大地上,一块块墓碑静静矗立,整个巫海国陷入寂静,仿佛昨夜的喧闹只是一场梦境。 尖沙庄园,一处破烂墓穴内,一具具黑黝黝的人影躺在草席上呼吸微弱,一动不动。 突然,一道人影微动,阿镔睁开双眼,幽黑眼珠转动着观察四周,片刻后,阿镔缓缓起身,蹑手蹑脚离开墓室。 墓道中寂静无比,墓穴外面几只黑毛犬惬意晒着太阳,这是庄园养的镇墓兽,有不死奴跑出来,它们就会大叫,喊醒所有人。 阿镔蹑手蹑脚走到墓道边上,轻轻扣取下一块石板,露出了一个幽深大洞。 阿镔慢慢钻进洞中,回身轻轻抬起石板,努力控制呼吸声,将石板重新镶嵌回墓道墙壁。 二十年了! 自从二十年前发现这块松动的石板,他每日将一半睡眠时间用来挖地道,挖出的土石贴身保管,趁着夜间昏暗,上山路上悄悄扔掉这些土石。 如今地道已经挖到了庄园围墙之外,本来还想再挖远一点,跑得更稳妥,却不料一次大意,被阿壮发现了他扔土石的小动作。 阿壮以此为要挟,每日要拿走他大半的甘木皮,不然就去告诉管事他要逃跑。 庄园一向对不死奴逃跑之事查的很严,阿壮告状,管事必然来查,到时密道的事可能就暴露了。 现在,他必须要逃了,不能再等了! 阿镔轻轻打开提前备好的水袋,把水倒在一摞烂布上,拿起湿烂布一层层裹在身体上。 背好满满一包袱省下来的甘木树皮,往一旁狭窄的地道爬去。 “呼哧……呼哧……”努力克制的低喘声仍在幽暗的地道中轻轻响起,细密的汗珠渗透湿布,随水珠一起滴落在泥土上。 尖沙庄园围墙外,一块土地忽然松动陷落,一只裹满湿烂布的手掌一点点试探着伸了出来,沐浴在阳光中。 手又快速缩回土中,阿镔小声道:“嘶,好烫。” 再次,阿镔咬紧牙关,手一点点伸出,接着是裹满湿烂布的头,然后是身子…… 少顷,一个浑身裹满烂布条如木乃伊般的人,颤颤巍巍地站在阳光中。 阿镔强忍阳光灼烧,往远处小跑,然后快跑。 “我自由了!” 压低的声音难掩激动,阿镔跑向大海的方向,只要混进货船,他就可以彻底离开巫海国。 尖沙庄园,几只犬类镇墓兽耳朵立起,鼻子快速耸动,吸气猛嗅:“汪汪汪!” 吵闹的狗吠响彻庄园,打破此地的寂静,也吵醒了墓穴中沉睡的人。 “阿镔不见了!” “有人逃了!” “该死的臭虫!猪猡!派猎人给我追!” …… 三个全身套着白色皮衣的男人骑马疾行,前方几只黑犬镇墓兽带路狂奔。 “阿反,抓住这头猪猡,拿了赏金,我们去醉春墓快活快活呗,我现在看你都眉清目秀的!” “滚粗,阿正你有这功夫,攒点钱买个女奴不行吗?” “阿中不是买了吗?他那女奴我都下不去口,还是醉春墓的娘们儿软乎!” “专心点,别让这头猪猡跑了,不然咱三兄弟在这片儿就别混了!” …… 海边悬崖,三道全身裹着白皮衣的大汉甩着套马杆,围住裹满烂布条,气喘吁吁的阿镔。 几只黑毛犬兽脊背弓起,龇牙低吼着。 阿镔眼中满是绝望,他见识过奴隶逃跑被抓回去的下场,那种残酷的场景他只是一想就浑身颤栗。 难道他筹谋二十年的逃跑计划要功亏一篑了吗? 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跑去码头了啊! 阳光灼热,三名猎人懒得说话,手中套马杆相继甩出。 阿镔眼中满是绝望与仇恨,看着飞速袭来的绳套,牙一咬,转身跳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