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凌呼吸不稳,胸口起伏不定,一股可怕的毁灭欲在肺腑间翻腾。 咖啡厅的半包围卡座上,迟绯晚正低头一脸严肃地看卷宗,她没想到赵闻州查到的这些,和自己从警方那里看见的竟然是两个版本。 警方给她的判决书里,只写了结果,以及将要面临的处罚,而赵闻州的卷宗里却标注了很多很多无法解释的漏洞。 “所以,迟家之所以会遭受天价处罚,哥哥之所以要判十年有期徒刑,都是因为采购员认罪,而证明清白的资料不全?” “是的。” 赵闻州点头,“因为药品造假行为如果导致人员伤亡,将会涉及多个部门的连带责任,不仅仅是你们迟家遭难,监管部门,医疗机构,审计机构,检测机构都会因为没有及时发现问题而被判失职。” “你哥哥作为主要负责人,更是要承担主要责任。” “由此可见,迟家的药品案,让整个产业链都经历了一番大换血,幕后之人,是想取代迟家。” 迟绯晚怔住。 迟家在淮城是制药业的先锋,占据巨大的市场份额。 被人盯上是迟早的事情。 可幕后黑手会是谁呢? 赵闻州见她愁眉不展,伸手将卷宗合上,“我想,你今天已经饱和了,这个案子不会那么快有头绪,先喝点东西提提神,再慢慢研究。” 赵闻州抬手给她点了杯牛奶,自己则是黑咖啡,“能吃甜点吗?这家连锁店的慕斯很不错。” 迟绯晚摇摇头,“轻微妊娠血糖高,不能吃这些。” 赵闻州闻言,眸光深邃了几分,盯着她欲言又止,“很难受吗?我是说……怀孕……” 迟绯晚失声笑道,“习惯了,生奈奈的时候,孕反更严重。” “奈奈?” “我的女儿,已经四岁了。”迟绯晚坦然地说道。 赵闻州呼吸一滞,心脏传来一阵绵密的刺痛。 他才意识到,离开的这七年,他竟然一次也没有打听过她的近况,她结了婚,孩子四岁了,二胎都有了。 而他对她的认知,却还停留在过去。 “他对你好吗?”赵闻州知道,自己不该打听她的私事,可是从这两次仓促的见面,他推断出她在婚姻里,过得并不好。 她不该是这样的。 那么热烈似火的她,那么绚烂耀眼的她,不该这般堕落,泯于世俗。 迟绯晚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他眼里有心疼,像17岁那年夏天的初遇。 她头顶装满水的鱼缸,憋红着脸站在大院里。 母亲让她罚站。 迟钧行就跑来看笑话,“像一只呆头呆脑的蘑菇。” 她抬腿给了他两脚,在他屁股蛋上留下俩鞋印。 迟钧行气得骂骂咧咧,“粗鲁!野蛮!”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声轻笑。 迟绯晚转过头,第一次见到21岁的赵闻州。 男人一身精英气息,看长相就知道有多受女孩欢迎,是老师眼里的尖子生,同学眼里的楷模。 像迟钧行一样,情书收到手软。 可她怎会被唬住? 和迟钧行同流合污的男人,也不是好东西! 她狠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男人捡起地上的试卷,眼角抽了抽,“嗯,数学59分,没记错的话满分150,你这是考了个零头?” 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又羞又恼,“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呵,你哥那么讨厌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你这样可爱的妹妹?”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叛逆和难以驯服,他有意逗她。 “没错,我哥真的很讨厌!考试拿满分就算了,还天天嘚瑟!不就是保送了哥伦比亚大学么?有什么好炫耀的?” 她很难不赞同地小声蛐蛐。 赵闻州暼一眼旁边脸色黢黑的好友,忍俊不禁,“确实,区区世界34名,还不如清华北大。” “就是。”她连连点头。 “要不,我给你补课,帮你超过他?” 迟绯晚至今记得当时男人脸上的神情,好看的瑞凤眼带着狡黠,烈日炎炎下,他浑身清清爽爽的,只有高挺的鼻尖冒着一丁点汗,微风吹过,白衬衫舞动,他身上的气息是海洋的味道。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迷恋赵闻州,迷恋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喜欢他喜欢得可以放弃自我。 后来,她也花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让自己从那段感情中走出来。 时过境迁,如今她早已有了沈知凌,和赵闻州的那段过往也被她彻底封存,即便偶尔想起,也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迟绯晚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赵闻州,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感觉周遭气压骤降,一道强烈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身上,如芒在背。 迟绯晚下意识抬头望去,脸上的血色顷刻褪尽。 不远处的过道旁,沈知凌英贵冷漠,身姿笔挺,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眸里沉着可怕的怒焰,迟绯晚瞬间如鲠在喉,浑身僵硬地坐在卡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