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看似温和柔弱的少女说出这般冷静无情的话。 他只依稀记得他今天一路打听着找到璟阳王府时听到的传言,都说璟阳王一家是十分温柔友善的,却想不到这家的小姐不仅有过囚禁为奴的经历,人也完全不够柔情。 不对,也许就是因为有那地狱一般的经历才会这么冷静吧! 想到这里,男人郑重而恭敬地单膝跪地,“我明白了,我会牢记小姐的指示的。” 曲尽欢瞥了一眼那颗低下的头颅,视线又瞥到了书里正打开的那一页上,沉思片刻忽然有了个主意。 “对了,既然你要留在我身边侍奉,总该先有个称呼,我不想问你的本名叫什么,总之从今天起,你在王府的名字就叫‘卿月’,你虽然是王府的下人,但卖身契并不在王府,所以等到你哪天有能力脱离王府了再用回你的本名吧。” 男人,不,卿月有些疑惑不解地抬起头,可在思考过后又明白了曲尽欢的意图。 她是希望自己将来有朝一日真的重获自由时,可以把依附于王府的过往连同这个假名一起抛弃掉。 一时间,卿月有些心情复杂地笑了笑。 “小姐真是无情,我本来还期待着听到您亲口叫一声我的名字呢。” 曲尽欢的脸上露出了“大可不必”的嫌弃表情,看了看时辰后叫来了琉璃,吩咐她给卿月安排房间并告知他从明天一早开始要做的事。 “明早跟着琉璃来,她做什么你做什么。” 待二人走后,曲尽欢松了口气,指尖抚摸着书本上那个刚刚看到的一句话。 卿如皎月。 不知怎的,当曲尽欢看见这个词时心里莫名地就生出了这个人该叫他“卿月”的想法,仿佛他本该如此一样。 曲尽欢正在出神地思索着,曲云澜的小厮寒英急匆匆地跑来了春雪阁,甚至来不及通传就在曲尽欢的房间外高声招呼了起来。 “二小姐不好了,世子叫我来给您报个信儿,您买了个奴隶回来的事让王爷生气了!” 曲尽欢眉头一皱,站起身从房间里出来看着一脸焦急的寒英问道,“说清楚一点。” “您今天在街上搭救的那个楼兰的奴隶被您留在了您的院子里,王爷不知从哪听来的说您是买了个奴隶要当男宠,这会儿正斥责世子没有在街上拦着您呢,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到您这儿来带走那个奴隶了。” 男宠? 曲尽欢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卿月的容貌,不禁冷笑了一声。 “我以为明天早上才会有动静,倒是没想到有人今晚就等不及了,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跟爹爹谈一谈。” 寒英前脚刚溜走,后脚璟阳王就带着曲云澜和曲文烟来到了春雪阁。 “欢欢,你买的那个奴隶呢,还不叫他滚出来见本王!” 曲尽欢扫了一眼后进来的两人,主动去挽住了璟阳王的手臂。 “爹爹,怎么这么大的气?一个奴隶而已,您先坐下消消气。” 璟阳王被曲尽欢拉到桌边坐下,一杯水紧跟着就递到了眼前来,璟阳王板着个脸,虽然还在气头上也不舍得拂了小女儿的面子,气哼哼地接了过来喝了一口,重新调整了一下说话的语气。 “欢欢,爹爹听说你今天在街上买了个楼兰的奴隶?” “也不算是买,只是他逃跑的时候被我和哥哥遇上了,我看见他就在想,如果早几年我逃跑的时候能有个人也帮帮我,我可能就可以更早一些回到爹爹身边了,就忍不住替他赎了身送了他一支钗。 我原是想着如果他想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那根钗就当作是路费了,若是他无处可去,拿那发钗当作信物来王府做个打杂的,至少不必像其他奴隶那样给人卖笑受尽折磨。他拼命逃跑的时候我从他身上看到了这十年里的我自己,救他一次也算是让我自己安心些吧。” 曲尽欢用了一种有些感叹的语气说话,璟阳王原本的火气一下子就熄了,沉默了半天后握住了曲尽欢的手。 “……我的欢欢受苦了,只是他毕竟是楼兰人,爹爹担心……。” “我没事,爹爹,反正又不可能天天上街都能遇见楼兰的奴隶逃跑,这回让我遇到了说明那人与我之间也算有些缘分,我留他也只当他是个小厮给王府做事,既是我手下的人,女儿自然会负起看管约束他的责任的。” 璟阳王点了点头,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他看着曲尽欢平静的态度,心中一时有些感慨。 一晃十年,当年那个粉团子一样可爱的女儿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成长到了这么理智冷静的模样。 璟阳王叹了口气,曲尽欢见自己的安抚已经奏效,扫了一眼从进门后就一直杵在一旁当背景的曲云澜和曲文烟,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 “所以说就是收了一个下人而已的事,爹爹今晚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 璟阳王忽然想起原先的来意差点一口水呛住,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曲文烟,清了清嗓子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