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看到一顶大红花轿摇摇摆摆地上得山来。我心生疑窦,问南玫玫道:“新娘子为什么往山上抬,这山上没什么人家啊。”“着实有点蹊跷,咱去看看。”“别多管闲事,等会我们还得赶路。”“就凑凑热闹,看看新娘子生得可标致。”“啊,你该不会是想吞了她占据她的身体吧,那狐妖就是这么干的。”“你想哪里去了,我有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要占据别人的身体啊,我这如花似玉的样貌,方圆百里都难得一见,我还能垂涎别人的美色么?”“谅你也不敢,小心陈莫扒了你的皮。”“哈哈,狐假虎威,我看你们三个,也就陈莫有点真本事,嘘!小点声,他们往这边来了。”那队伍果真沿着山路慢慢地往上爬。“突然有些心疼那些轿夫,新娘子会不会没有长脚啊,是个鬼新娘?”“不会的,鬼新娘应该在晚上出没,这大白天的,阳光一晒就被晒没影了。”等那队伍陆续从面前走过,南玫玫跟了上去。我也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跟在南玫玫身后。到了山顶,轿夫们找了一处还算空旷的地方,将轿子摆正了,后面轿夫缓缓举起手,将轿子给打斜了。又过了一会儿,新娘子顶着红盖头,慢慢地从轿厢里面走了出来。又出来一个巫婆模样的女人,嘴里不知念叨些什么,只听到最后说了声:“吉时已到,上路??”又有两个丫头模样的人过来扶着那新娘子,两人双双按住新娘子的肩膀,那新娘子挣扎了两下,放弃了抵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拜??”那巫婆拖着长音大喊,像是对着山川河流说的。“再拜??”新娘子的头再次被按了下去。很明显这新娘子是被强迫的。南玫玫说道:“新郎呢?为何只有新娘子,没有新郎官啊,这也太不正常了。”“这些都是次要的,你听到没有,那巫婆说的上路,上路啊,听到没。”“没听清,你怎么不早说,赶紧去阻止了这场婚礼,这完全是草菅人命啊。”南玫玫说着便跃出了树丛。一眨眼功夫,就像一根木桩杵在巫婆面前。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自然气不打一处来。那巫婆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稍稍怔了一下便恢复了刚才那般傲慢的神色。“哪里来的臭丫头,一边去,别误了吉时。”那巫婆向轿夫使了个眼色,那轿夫便化身勇猛的武士,一前一后朝着南玫玫扑了过来。南玫玫果然不是吃素的,纤瘦的身形微微一侧,便轻松躲过了那两位壮汉的袭击,反手一个十字劈,就将那壮汉撂倒在地,只剩下求饶的份。那巫婆果然气疯了,指着那两个汉子的鼻子大骂:“看你们俩那德性,长得膘肥体壮的,两个人一顿饭能吃下三斤猪蹄,四斤大虾,五斤肥肠,功夫是一点不练,你们说说,养你们何用!”“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巫婆,你才是罪魁祸首吧,等会再找你算账!”那巫婆大惊,口气软了下来:“这位女侠,究竟所为所事?”“没事,就想看看热闹,你们新娘子有了,新郎官呢,想一睹风采。”“女侠,是这样的,我们正要举行祭神仪式,这姑娘完全是出于自愿,没有人强迫她,你也看到了,这年月啊,洪水滔天,毁了庄稼,淹了牛羊,冲了房屋,许多人还为此丢了性命,老百姓深受其苦,大家都觉得啊,这么多年抠抠搜搜的,没有及时进贡惹怒了河神,这不将这姑娘献出,送上这份大礼,这河神的怒气自然会平息下去??”“混账,你见过河神吗?既然是神,为什么会生生要了人家姑娘的性命!”“姑娘你有所不知,近千年来,这一带的风俗都是这样的,你说入乡得随俗对不对,这千年的传统不能丢……”“不,今儿个我就让你们破了这传统,这新娘子我带走了!”南玫玫咄咄逼人,不肯罢手。“不行,这新娘子是自愿如此的,你不能坏了这儿的规矩啊。”那巫婆手忙脚乱,试图去推那新娘子。山风吹来,新娘子的红盖头便随着风飞了出去。那巫婆又叫了起来:“真是不吉利啊,新娘子的盖头不能掀的呀,这谁呀,挨千刀的。”“是风,是山风吹走了红盖头,”南玫玫走到新娘子跟前,温柔地问道,“别害怕,小姑娘,那老巫婆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是自愿献祭给河神当媳妇的?”那姑娘眼泪汪汪,定睛一看,竟是那日在严府里见到的小丫头洛雪。她怎么流落到此了呢,当时想护她周全,可是又碰上了修纯阳那个臭道士,也没有再去关心她的生死,想不到今日又在此地遇到了。“洛雪?”我拉住洛雪的手,“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在严府的宅院里见过你的,你快跟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洛雪眼睛里吟满了泪水,欲言又止。看来是有什么隐情。又有两位轿夫摩拳擦掌,想跟南玫玫一较高下。南玫玫将洛雪交给我,便飞身上前,只两三招便将那人打趴下了。“你们还有谁想来试试?!”南玫玫虎虎视眈眈,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那巫婆还想指挥着那几个吹啦弹唱的匠人过来试试深浅,无奈那些人手无缚鸡之力,看到南玫玫这个架势都吓尿了,说话直打哆嗦,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对付南玫玫。那老巫婆见势不妙,忙乱指挥着人抬起了轿子,扔下洛雪,战战兢兢地下山去了。洛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奔涌的情绪,“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原来,洛雪从严府偷跑回到洛家之后,遭到了阿爹的责骂,说在严府当个丫头有什么不好的,每年还有几个银钱,现在逃跑回家,只怕严家不会放过他们洛家,找上门来谁都不好看,便打发洛雪赶紧回严府,说说好话服个软说不定严老爷能原谅了她。洛雪离了家,哪里肯回严府再受折磨,便失魂落魄地林子里游荡,不想却落到老巫婆的手里。“你脑子进水了啊,一个姑娘家的,在林子里游荡,就算是老巫婆不捡你,也会被野兽给吃掉,”南玫玫道,“你爹爹说得对,去严府当差还能得几个月钱呢,你家里又没有矿,你能跑到哪里去。”“我是没地方可以去,可那严府就是个火坑,姐姐,我能不能跟着你们啊,我可以做你的婢女,”洛雪说道,“我很能干,端茶倒水,浆洗衣裳,什么都可以做。”“怪不得你被人骗呢,刚认识才多久就要跟我们走,出门在外,你得多长几个心眼,实话告诉你,我们是妖怪呢。”啊!这不得藏着揶着么?“南玫玫,你别吓着她!”我出言阻止南玫玫继续说下去。“我才不信呢,哪有这么好的妖。”洛雪看着南玫玫,又抹了一回眼泪。“你不信也没有办法,但是我真的不能带着你,因为我们要去远方。”“我也想去,我可以一起去的。”“你家在哪儿,要不我们送你回家吧。”“不行,爹爹会打死我的。”“不会,他让你回严府是因为你可以去那里赚点银两,我们可以说服你爹爹的。”“真的?”洛雪眉眼开始舒展开来,褪去那层大红的嫁衣,摘了头上的饰物,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它们丢到了悬崖底下。那下面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如果没有遇到我和南玫玫,洛雪早已被推下了悬崖,成了河神的媳妇。“这样会不会不妥啊,河神满心欢喜,跑上前来,一看原来只是件衣裳,会不会觉得被欺骗了。”我有些担心河神会找洛雪的麻烦,毕竟那衣服上沾了她的气味,到时寻了过来,只怕是万劫不复。“薇儿,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赶紧走,去洛雪家看看,天黑之前要赶回洞里。”“回洞里?”洛雪警觉起来,一张俏脸吓得惨白。“回家,回家,谁都要回家的嘛。”我试图安抚受了惊吓的洛雪。洛雪根本不听,往后退了一步,颤抖着说道:“你们,真的是妖怪?为什么会住在洞里。”我看着南玫玫,南玫玫看着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迟疑之间,洛雪脸色大变,撒开脚丫子跌跌撞撞地往山下奔去。“叫你乱说话,一点儿也不知道避着点,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是妖,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南玫玫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摇了摇头,看着洛雪飞跑过去的方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早就告诉她我是妖了,我以为她不会介意,这年头,好人难做,好妖,更难做,薇儿,或许我们应该像陈莫一样,待在洞里睡大觉,就不会遇上这洛雪,也不会有这么多烦恼。”“所以,这洛雪,我们管还是不管?”“怎么管啊,她拒绝和我们靠近,或许在她眼里,我们比那老巫婆更加可怕。”“可是,她这样孤身一人下山去,会被那老巫婆打死的,或者再抓回来祭河神。”“你拿主意吧,我的心啊,已经乱了,像打结的麻绳一样,根本理不清头绪。”“要不尾随看看,看看情形再说,说不定她吉人自有天相,遇到什么好心人呢。”“我觉得遇到好心人的机会有些渺茫,那丫头眉尾下垂得厉害,我看是不能扬眉吐气的面相。”“南玫玫,你还会看面相呢,真是扯淡,走吧,再不走就要跟丢了。”我们悄悄地尾随着洛雪到了山脚下,那丫头一直哭哭啼啼的,但是一直没有停下过脚步,脸上的妆也花了,像个大脸猫一样脏兮兮的,裙子也划破了好几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