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举着火把,我发现了他脸上的沧桑。他只是矮,并不是小孩。“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吧。”那个小矮人说话声音很低沉,像是从葫芦里发出来的。“这位哥哥,天色已晚,能否借你们的洞穴避避风雨?”小矮人笃定地答道:“今夜不会有风雨。”“天有不测风云呢,这位哥哥,我不是坏人。”“你是坏人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看你孤身一人,着实有些可怜,但是我们这儿从不留人过夜,”小矮人有些为难,“你等着,我去请示一下我们族长,族长同意就行。”“族长?你们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天崖洞,天黑了,你可能没看到峭壁上的字,那上面写着呢,那么苍劲有力的字,龙飞凤舞的,也不知道是谁写上去的,那么高,谁也够不着呢……”小矮人的声音终于听不见了,待他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天崖洞前打了个盹。“嗳,姑娘,族长让你进去待着,好久没来过人了,她想找你谈谈。”是那个小矮人的声音。我站起身,跟着小矮人进了洞穴。里面很空旷,有许多火堆,上面烤着野兔和山鸡。香味飘进我的鼻孔,我忽然感觉到饿了。小矮人带着我一直往里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不觉放慢了脚步。“来呀,愣着干什么,我们族长要见你。难得见一回活人,我们总要抓起来盘问个仔细。”“啊,你说什么?”我一时竟不知所措,思考着要不要退出去。“小邓子,别吓唬她,”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响起,“姑娘,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是这儿的族长,我叫陈莫,是我让他带你过来的。”“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多人住在山洞里?”“这里是我们的家园啊,我们一直在这里,没有为什么。”“穴居?族长?你们这是什么部落,听说外面早就改换了天地。你看看,这洞里终年晒不到太阳,阴暗潮湿,虽然有火堆,火堆上面还有香喷喷的野兔和山鸡,但很明显,还混合着其他的气味,对,难闻的一股腐臭味。”“有吗?”那个叫小邓子的说话了,“我怎么从来都闻不到这种味道。”“姑娘说得没错,但是,我们只能住在这里。人族有句话说得好,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姑娘你刚从外面来,自然就能很清晰地辨别这里面的气味。”“人族?难道你们不属于人族吗?”我惊讶地打量着他们的样子,除了他们居住的环境,个子比较矮小之外,看上去与人族并无二致。“当然不是,我们与姑娘一样,都不是人。”都卢依说过,我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我是哪里露出了马脚?我低下头,迅速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在这昏暗的洞穴里,我并没有发出任何光芒。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我的尖细的下巴,还是细长的耳朵?“姑娘不必慌张,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提醒一下姑娘,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要再往前走了。”“族长大人,前面是有什么凶险吗?”“我叫陈莫,姑娘你就叫我陈莫吧,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呢。”“我叫那薇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哈哈,这话听起来有侠客之风,好,那薇儿,我不知道你独自出远门究竟是为了什么万不得已的事情,但是我想告诉你,不要再往前走了。”“为什么?外面的世界很辽阔,你们一直居住在这狭小的洞穴里,就没有想过要去外面走一走吗?”“我们当然知道外面有辽阔的天地,但是我们不能去,我们只能住在这里,”陈莫说道,“本来想请你吃山鸡的,但是你可能吃不下,也能理解你说的这里的环境,如入鲍鱼之肆。”“不能出去!这和活死人有什么区别,既然你们自己都讨厌这里,为什么不另寻他处?”“说得容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里已经是最好的了,故土难离,”小邓子插嘴道,“我们的痛苦你根本不懂,请不要胡乱指摘别人的生活!”“小邓子,别生气,难得有个外人前来,咱们要学会与人和平相处,虽然眼前的姑娘并不是人,但是人模人样的??”“等等,族长大人,”我打断了陈莫继续说下去,“我想知道你哪里看出来我不是人了。”“哈哈,如果我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也枉活这一世了。去歇息吧,姑娘,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提醒你。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们也毫无办法,我们不会干涉别人的生活,也不会替别人做决定。”陈莫朝我笑了笑,自顾自地去吃小邓子呈上来的一只烧鸡。对于我是不是人的这个问题,也没有必要再争论下去了。很明显,眼前的陈莫已将我看穿,甚至我包裹里有些什么东西,他都一清二楚。那里面有我的夜明珠啊,那是能换好多银子的宝贝,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惦记了。眼前的他们究竟是什么物种,我一点儿也看不出他们的底细。好在他们对我并无敌意,没有要将我抓起来然后放火堆上炙烤的意思。他们只是吃着山鸡和野兔,对于人模人样的我并无兴趣。天还没亮,我偷偷地爬起来准备悄悄离开。这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蹑手蹑脚猫着身子出了洞口。清新的晨风迎面吹来,我闭上眼睛贪婪地猛吸了几口,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又摸出包裹里的紫金丹吃了一颗,顿时感觉神清气爽。“那薇儿,那薇儿??”是小邓子的声音。我停下了脚步。“那薇儿,族长让我送送你。”“族长?”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昨晚的聊天似乎不是特别愉快,而且,在人家的地盘上混了一宿,然后不告而别,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就知道瞒不过你,我不过是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族长只是默许了这件事。”“所以,我出来,你们都知道了?”“谁不知道呢,那薇儿,我们其实是羡慕你。你一直在数落我们居住的地方,其实我们比谁都清楚,看得出来,你就是一个爱揭人伤疤的人,我们在黑暗中生活得太久太久啦,以至于忘记了阳光的味道。但是族长说,我们不能离开,我们离开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有多大?”“死亡,我们离开这里就会死亡,”小邓子朝自己比划了一下,“你有没有发现我比昨天高大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