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景玉王府。 天一亮,领三百虎贲郎离去已有三个月的景玉王,如今终于回来了。 只不过…… “这究竟……究竟是谁做的?!” 萧若风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险些就连站都站不稳了。 雷梦杀抓着他的肩膀,以免他再像方才一样跌坐在地上。 “伤口齐整,不似利器所伤,倒像是剑气,没有致命伤,应当是流血过多导致死亡。” 一旁的顾剑门上下打量着躺在平板车上,血淋淋的身躯,眉头不自觉地皱着。 车上的,正是景玉王萧若瑾的残躯。 或许不该说是残躯,毕竟他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被放在了这辆平板车上。 他整个人被削成了人彘,血液几乎都已经流干了,一眼看去,煞是骇人,也难怪萧若风会如此。 毕竟景玉王纵有万般不好,也是他的胞兄,曾救他一命的兄长! 更何况,回来的还不止景玉王一人,还有三百颗被硬生生砍下的人头,就悬挂在景玉王府门外的长街上,每户两颗。 如今这条街已经被大理寺封锁,大理寺卿沈罗汉就站在萧若风的对面。 “琅琊王,景玉王的尸首,还需请仵作一验,得罪了。”沈罗汉脸色难看地行了一礼。 他执掌大理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状。 哪怕百里筠秋在天启城大开杀戒之时,也远不如眼前这一幕来得残忍。 “验尸?”萧若风抬头,眼中充斥着血丝,吓得沈罗汉退了一步。 他硬着头皮,终于是说出了那句让雷梦杀和顾剑门都感觉到荒谬的话:“陛下已然准允。” 这一句话,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口鲜血自萧若风口中吐出,染红了他华贵的锦衣,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双腿一软便要朝着地面摔去。 还好雷梦杀一直撑着他的身子,这才及时托住了他。 “既然陛下已经准允,那就交给你们大理寺了,萧若风这边,我们会看着。” 说完,他背起萧若风,便纵身闪掠,往琅琊王府去了,留下顾剑门注意着这边事态的进展。 景玉王惨死,三百颗虎贲郎的项上人头,如此大的阵仗,不消片刻便传遍了整个天启城。 不同于昔日百里筠秋威凌天启,如今可是真真正正地死了一位皇子,一位王爷! 太安帝震怒,听说当日便召了太医入宫,大监浊清公公随侍一旁。 青王萧燮当即便叫手下人停下了动作,以免惹火烧身。 一时间,天启人人自危。 当谢宣再一次来到天启,百姓生活依旧,可城中的气氛却还是让他心中为之一悸。 也正因此,他并未急着前往琅琊王府,而是先行去往了稷下学堂。 彼时,那位老人与陈儒先生一如往日,正在梧桐树下品茶论道,似是全然未受外界搅扰。 只是在看到谢宣时,两人心中都有几分意外。 经过一番交谈,老人与陈儒得知了谢宣的来意,而谢宣,也得知了天启城前日发生之事。 “看来这场乱局,在所难免了。”老人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陈儒的心也彻底沉了下去。 “百里筠秋现身九霄城,三百虎贲郎死于她手,若说景玉王不是为她所杀,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谢宣狠狠皱起了眉头,若只是三百虎贲郎,此事并非没有缓解余地,可…… 景玉王的死,便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太安帝的桌案之上。 这是有人要将这潭水搅浑! “谢宣,趁着现在,去见琅琊王一面吧,若他还是我们认识的萧若风,便不会受这些伎俩蒙骗。” 陈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绝不能让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了。” 谢宣重重点头,当夜便凭着萧若风赠予的令牌踏入了琅琊王府。 迎接他的却是雷梦杀。 “如果你来,是为了师姐,那就回去吧,若风没你们想的那么不分是非。” 雷梦杀坐在正堂,一反往常地喝起了茶,精神稍显萎靡,就连眼中都写满了疲惫。 景玉王身死,昔日看好他的那些人又开始摇摆不定,他们这些日子可一点都不曾闲着。 不过好在,景玉王昔日收拢的势力和官员,有些就是奔着琅琊王的名头而来,这才让他们得以喘息。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谢宣点了点头,继而又道。 “不过这段时日,你们要小心一些,对方既然这个时候杀了景玉王,那么或许,就是为了激化皇室与镇西侯府之间的矛盾,想来,大乱将起。” 雷梦杀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 “嗯,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以后,或许不会有几次见面的机会了,若有缘,江湖再见吧。” 留下这句话,谢宣背负着书箱,转身便朝着王府外行去,没有丝毫停留。 好似过往的情谊,就断在了这一个转身。 “你这次,可是伤了不少人的心啊。”雷梦杀幽幽一叹,一口将杯中茶饮尽,望向屋外。 萧若风从阴影处现身,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更显惨白。 他轻咳一声,缓步走进正堂,“师兄,你也离开吧。” 雷梦杀被他这一句话吓了一跳,一蹦三尺高,伸手就来探他的额头。 “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他皱了皱眉。 萧若风无奈摇头,将自己毫无风度地扔在了椅子上。 “皇兄死了,可我要做的事还要继续,或许这一次,我真的做不回曾经的学堂小先生了。” 雷梦杀垂下了头,他明白萧若风的意思。 说到底,皇室斗争,又哪里缺少过尔虞我诈,肮脏的手段几乎是层出不穷。 萧若风的手,如今之所以还是干净的,就是因为曾经那些脏活,都是由景玉王的手下去做的。 而如今,景玉王死了,这次要脏的,就是他琅琊王的手了。 “姬若风说的没错,说到底,我与我其他的兄弟,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声音无比虚弱,却又无比坚定,“有些事,我已经想过了,既然决定要争,就总要放弃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