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十天的寒假说起来漫长,过起来也快。
刚过完元宵节,寒假就已经过了一半,燕京城的老百姓们还没来得及从年味当中转醒。
一大早刚到图书馆,就有人来找林朝阳。
林朝阳笑呵呵的朝章德宁道了一声过年好,才问道:“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赶着上班。前两天《新华月报》的编辑找到老周,想转载你那篇《牧马人》。”
《新华月报》创刊于1949年11月,由当时新成立的人民出版社主办。今年年初为适应读者需要,分为了文献版和文摘版,文摘版成了《新华文摘》,章德宁叫顺口了,一直叫《新华月报》。
转载?
好事啊,那不是又能收稿费了?
“稿费给多少?”
章德宁摇了摇头,“你这样可真没有作家的样子。”
林朝阳面露轻笑,“作家得怎么样?视金钱如粪土?一单食,一瓢饮?”
“说不过你。”章德宁岔开这个话题,回答林朝阳刚才的问题:“千字三块,你同意的话,就转载在他们下一期刊物上。”
“千字三块啊!”林朝阳面露沉吟,似在考虑。
“千字三块不少了,毕竟是转载。”章德宁劝道。
“嗯。”林朝阳点了点头,“那我同意,以后有这好事你想着点我。”
“别总想美事了,你还想一篇小说吃到老啊?想赚稿费你多写点啊,最近有没有新作品?”
林朝阳不是多想赚稿费,他只是想躺着赚钱,最好是不劳而获。
“最近有点想法,已经在写了。”
“写好了我帮你看看。”
“我又没说给你们。”
“你不给我们给谁?谁找你了?”
章德宁一脸警惕,好像护食的小野猫。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卖给你们《燕京文艺》了一样。万一人家《人民文学》来找我约稿呢?”
“《人民文学》怎么了?我们《燕京文艺》比他们差吗?”
章德宁嘴上不服,突出一个色厉内荏。
“《人民文学》那边都是老古板,你相信我,还是我们《燕京文艺》最适合你。”
章德宁担心《人民文学》真找上来,林朝阳立马就叛变,开始给他洗脑。
可惜林朝阳不吃她这套,章德宁无奈的带着遗憾离开。
章德宁走后,林朝阳刚回图书馆,便察觉到馆里充斥着不同寻常的气氛。
馆里同事们的表情严肃,一堆人围在报刊室那里。
“胡姐,这是怎么着了?”
往日总是笑呵呵的胡文琼这会儿一脸正色,语气异常肃然。
“早上的《人民日报》,我们和南面兵戎相见了!”
过去两年,我国与南面的边界摩擦愈演愈烈,去年那边又搞出了排花事件,国内舆论汹汹。早前老人家访问美国,也与美国大统领就这件事有过交流。
眼下中美刚刚建交,正值蜜月期,联美抗苏是大势所趋,南面那个国家的背后便是苏联人。
同时这场自卫反击战也可以看作是向美国这个心怀叵测的新朋友秀肌肉,毕竟美国几年前才刚刚从越南败退。
因为早上这则爆炸性新闻的出现,燕大图书馆一整个上午都沉浸在一股躁动的气氛当中,同事们交头接耳。
很多人都在讨论着战事可能发生的走向和影响,更多的人是感受到快意,大家朴素的认为早就该教训教训那个忘恩负义的邻国了。
两天后的周末,一大早便宜小舅子杜峰就出现在陶家。
“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不能过来?”
杜峰和陶玉墨逗了两句嘴,陶母问他吃饭了吗,他回道:“姑,我吃过了,你不用管我,我来找我姐夫的。”
陶母的脸上露出几分意外和不解,问陶玉墨,“他找你姐夫干嘛?”
陶玉墨脸色怪异,“不知道。”
陶母蹙眉,她想不通就过年吃了顿饭,这俩人怎么就凑到了一起。
“姐夫!”
陶玉书这会儿正在卫生间洗衣服,林朝阳在给房间打扫卫生。
两人聊了两句,杜峰便凑过来低声问道:“姐夫,能再麻烦麻烦你吗?”
大年初二那天时间有限,林朝阳就帮杜峰“润色”了两封情书。
看便宜小舅子的意思,应该是跟姑娘勾……接触上了,两封情书不够用了。
“你也不能总指望着我,自己多读点诗、看看小说,要不然跟人家聊的深了,容易暴露。”
林朝阳信手又给杜峰写了三封情书,还不忘叮嘱杜峰。
“我也知道,这不是最近在恶补嘛,可惜我就是没有姐夫你这么高的文采。姐夫,你要是不当个诗人、作家,真是白瞎了!”
“得了,别给我戴高帽了,你赶紧把女朋友追到手就行。”
“我这可不是拍马屁,真心的!”
等陶玉书进了屋,杜峰便准备起身离开,林朝阳送他出屋的时候杜峰从怀里抽出一条烟来。
“外国货,古巴来的,你尝尝,比阿尔及利亚那钻石好抽多了。”
烟盒是蓝色背景,正中是烟名——ardian。
“从哪儿搞来的?”
“跟朋友换的。”
杜峰没说太多,但林朝阳知道这对于他这个军二代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抽好了,下回我再给你带。”
林朝阳望着杜峰骑着自行车在寒风中离去的背影,看起来这便宜小舅子比小姨子更讲究点。
回到家里,林朝阳把烟送给了陶父,“杜峰孝敬您的!”
陶父笑道:“他那小子可从来没送过我东西!”
心知肚明的情况下,陶父还是收了林朝阳送的烟,不过是一人一半,毕竟是女婿送的烟。
林朝阳见大舅哥也眼馋,又把到手的烟分给了他两盒。
“妹夫真是讲究人!”
林朝阳的“润笔费”把家里两个男人哄的高高兴兴,却惹来了丈母娘的不快,她们不仅要跟着抽二手烟,还得扫烟头。
九点出头,朱光遣拄着拐杖来找陶父下棋。
“来,抽抽我这烟!”
老头儿接过烟一瞧,“呦!还进口烟呢!”
“女婿送的。”
陶父很低调的说道。
朱光遣:“这烟味道一般。”
下棋下到一半,家里的门被敲响,是几个提前回校的学生到家里来给陶父拜年。
陶父丝毫没有架子,忙着招待几个学生,又让陶母中午多做几个菜。
没人对弈,朱光遣也不走,抓住了来给他添热水的林朝阳。
“小林,来一盘?”
“您叫我朝阳就行。”
老头儿笑道,“来来来,陪伯伯下一盘。”
“围棋我不会。”
林朝阳其实会下围棋,还是业五的水平,可谁让这老头儿之前在图书馆溜他。
“不会我教你。”
“我这人太笨,教不会。”
朱光遣看出了猫腻,“你小子不会是记仇吧?”
毕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林朝阳只是显露一下脾气,省得让老头儿以为他是软柿子。
“围棋不会,玩五子棋吧。”
围棋耗费心力,大周末的林朝阳只想放松,他对朱光遣提议道。
“小孩子玩的玩意儿,有甚意思?”老头儿十分不屑。
“五子棋你肯定下不过我。行吧,那就下围棋吧。”
他这话说完,朱光遣脸色认真起来,“老夫我执黑白子纵横燕园三十年未逢敌手,区区五子棋……”
他哂笑一声,摆开棋盘,“来来来!”
……
“啧……”
“嘶~”
“我看错地方了,毁一步、毁一步。”
陶玉书进门就看见朱光遣和林朝阳相对而坐,正愁眉苦脸的冥思苦想。
“朱伯伯,吃饭了。”
陶玉书刚喊完,林朝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朱光遣的手往棋盘上一抹,他的四子连心变成一盘散沙。
老头儿站起身,脸上没有丝毫愧意,反而满是轻松,“唉哟,这么快就吃饭了。”
老头儿,你棋品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