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习这件事,第一天主要还是熟悉师生双方。
荣安娴和他们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并说明了每周上几天,她的教学风格是什么样的。
姜阮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在和宋缘说小话,简单的话题结束以后,两人便也没再聊天。姜阮收回了注意力,将视线放回在荣安娴身上,眼睛紧紧跟随对方,看着很认真。
但任遇苏的注意力却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他心不在焉地听着荣安娴说话,视线偶尔落在姜阮身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刚刚她说话时候的模样。
她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欢,从前是,现在也是。
任遇苏只能安慰自己姜阮的这一段喜欢不会持续很久的,他不停地重复这一句话,在心里强调,甚至扯出之前姜阮的那两段感情,试图举证以此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哪怕是这样,他还是无法忽视自己心里那一抹慌张。
时间到了后期,荣安娴将上课的基本情况清楚以后开始正式的教学。
“能进附中我相信你们基础也不是一点都没有,今天我给你们做个摸底测试,让我先看看你俩的真实情况。其实在高二下册这个时间点才开始意识到学习是有点晚了。高考的竞争是越来越大,你们要是想留在国内上好大学,可不能再在学习上面划水了。现在你们先自己再看看公式,十分钟后我们开始。缘缘,帮奶奶去书房左侧的书架抽屉里把最上面的两张试卷拿过来吧。”
宋缘点头,站起身时椅子被力往后推,发出一声“刺啦”声。声音刺耳,却将任遇苏原本有些混沌的脑子激地清晰了些。
任遇苏垂下眼眸,看着数学书的封面缓了几口气。
随后,他指腹按着书的边缘,任由书页“哗哗”落下,突然,哗声停止,他按着书页的手指也紧了紧。
书页停留的那一面是“二项式定理”,他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数学内容上,而是在左下角的一个小人上。小人以潦草的画风存在,墨水缭乱的走线在告诉他画这个画的人并不用心。
但任遇苏还是将这一页右下角折了起来,以便于自己每一次翻书都能直接翻到这面。
这本书是上学期期末发的,是书下发的当天姜阮趴在他的课桌上和他聊天时无聊画下的。
她是随意选了一本离她最近的书,也是随手翻的一页,但他却将这个无意间画下的小人当做自己每次翻书前必看的习惯。
测试结束以后,荣安娴留他们在家吃晚餐。
和家里打过电话以后,任遇苏和姜阮便同荣安娴去了旁厅用餐。
这一顿晚餐是荣安娴他们家的阿姨做的,她说他们家阿姨做的淮扬菜特别好吃。
“帮我把缘缘喊下来吃饭吧。”荣安娴对阿姨说。
“诶,好。”
宋缘在给了他们测试卷以后就先回自己房间了,荣安娴说是回去准备竞赛的事情。任遇苏想想也是,他与姜阮的题目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最基础的教学他压根不需要。
他想,还好后半程他走了,不然姜阮分心,他也分心。
荣安娴给他们二人一人盛了一碗汤:“这汤养神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任遇苏赶忙接过,道了一声谢。
荣安娴笑着提了句:“你妈妈以前特别喜欢这汤。”
对于自己妈妈的话题,任遇苏混沌的思绪总算是清晰了一些,顿时被话题吸引:“我妈也来过这?”
“这里倒是没来过,但去过我们在临安的家。这个阿姨也跟了我们十几年了。”
“老师,你还记得我妈妈高中的事情吗?”
荣安娴回忆:“你妈妈高中时候的事情啊,我记得你妈妈是一个有规划的人。”
荣安娴说,林韶华是非常自信明媚的。在高中的时候她的画作就已经拿了不少奖项,媒体人甚至追到了他们的学校。那时候大众甚至不知道她是那位名扬海外的画家的女儿,她冠自己的名,不借任何人的光,在十六七岁的年纪就闯出了自己名气。
那时候在收集学生理想和志愿时,林韶华作为班长在办公室帮忙整理信息表。荣安娴见状问了句她的梦想是什么?林韶华说,想成为一个画家。
荣安娴说,你现在就已经是一个画家了呀!
林韶华说是,但她想站到国际上,让她的画不止在中国。
“她很有想法也很有野心,她相信自己能做到。我教了那么久的书,从没有见过像你妈妈这样自信的女生,不是盲目自信,当你看着她的眼睛时,你是真的相信她能做到。就是可惜了,如果你妈妈没有去世,她在这上面的成就可能不会比你外公低。”
任遇苏这才知道,林韶华原本的梦想。
但从前他有从网络上搜索和自己妈妈有关的资料,林韶华是在国内的美院毕业的。毕业以后便结婚了,婚后刚开始她还是有不停地在创作,国内的一些与画有关的宴会也还会参加。但渐渐地,她淡出了大众的视线,媒体有拍到她在某公园里抱着婴儿的照片。
算算时间,任遇苏想,那个婴儿应该就是自己。
外界说她是将重心放回家庭,虽有不少前辈可惜,但毕竟不是明星,会受到很多人的关注,这件事在当时他们圈内激起一番讨论后便没再有人提。
后来媒体上再次有她的消息是因为她在读本科时画的一副画作在一个国际大赛上获得了前三名的好成绩。不少人猜测她会借此复出,但却没有。林韶华连那个比赛的颁奖典礼都没有去。
最后一次有有关于她母亲的消息,便是他母亲去世的消息、随之一起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是那副名为“时光的花海”的画作。
当时业内有企业家出价到百万希望买下这一幅画,任遇苏的祖父母都没有将这幅画卖掉。而是在任遇苏十岁生日那年给了他,就是那副被他从柜子里拿出来挂在床前的少女在花海奔跑的画作。
提及自己的母亲,任遇苏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鲜少有机会跟人聊起自己的母亲,祖母的不来往、父亲任绪的逃避和任家爷爷奶奶的闭口不谈,他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少之又少。今天难得从荣安娴的口中知道自己母亲有关的事情,他很高兴,但也很难过。
他刚想再问些林韶华的事情,突然出现的宋缘却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等你半天了,快坐下吃饭吧。”
宋缘点点头,拉开荣安娴右边的椅子坐下。正好坐在姜阮的正对面。
任遇苏看见姜阮朝宋缘露出了一个笑。
他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手中拿着汤匙在碗中搅了搅。
这一顿饭吃的很慢,因为姜阮一同荣安娴他们聊起话来就没个时间观念。一顿饭的时间,任遇苏也将荣安娴和宋缘了解了大概。
他们一家原户籍就是临安,但因为宋缘的爷爷早年调任到了俞峡,一家人便举家搬迁到了俞峡落家。一直到前几年宋缘的爷爷高位退休,宋缘的爸爸便回了祖籍临安买下来这套房子,等荣安娴也退休后,老两口便搬回临安居住。宋缘一家因为工作还在俞峡。
直到去年,这栋房都只有荣安娴与她的丈夫居住,家里也只有一个住家阿姨。去年年初,宋缘的爷爷突发心梗去世,家里便只有荣安娴与一个阿姨。
因此,宋缘提出要从俞峡转学到临安,住在这里陪伴在荣安娴身边。
高二转学这件事一开始宋缘的家人是不答应的,一是因为怕突然换了环境他会不适应,二是因为两地虽然都在同一个省份,但不同市区教学风格也是有点不一样的,宋缘已经高二,不应该再有环境的变化。
但宋缘坚持,再加上他的学习一向是不需要家人操心的。考虑到他回去陪伴一下刚失去丈夫的奶奶也是好的,宋缘的父母这才松口。
“缘缘这孩子从小就很内向,因为学习身边也没什么朋友。一点没有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活力,你们刚好在一个班级,平时让缘缘带带你们学习,缘缘也不只是物理可以,其他门课也都不错,你俩平时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多问问他。然后遇苏啊,要是方便的话你们平时去打球也可以喊缘缘一起去,学生这个年纪多锻炼是应该的,不能像缘缘一样总是窝在屋子里看书。”
姜阮偏头看了任遇苏笑道:“老师你放心吧,任遇苏他在学校别的事情不干,打球比谁都积极。”
“大课间一次,午休一次,如果放学不急着回家也要去打,哦哦对,体育课自由活动也要跑去打球,”姜阮掰着手指头细细回想任遇苏打球的次数,“他恨不得脑袋上长个篮球。”
任遇苏挑眉,盯着姜阮笑笑没说话。
荣安娴也被逗笑:“男孩子爱运动是好事,缘缘,你今后多跟遇苏他们一起打打球多运动。”
宋缘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从鼻尖发出一声“嗯”。
“这是老师的私心,麻烦你们了啊遇苏阮阮。”
任遇苏:“不麻烦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