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软肋,金老教授也不例外。 老教授一把年纪,早已看淡生死,可是他怕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可以英勇就义,但是不能祸及子孙。 而山下奉文的威胁,就如同一支射出的毒箭一样,正中老教授的下怀。金老教授四世同堂,儿孙都有体面的工作,有的从事教育行业,有的以前是在国民党政府部门工作。 自打1937年7月29日,北平沦陷以来,这座古老的城市,就注定躲不过又一次劫难。它遭遇过火烧圆明园的屈辱,庚子国难的洗劫,这回又落到外国侵略者手里。然而,与前几次不同,日军不像英法联军短期劫掠,而是做好了长期占领的打算。金老教授到死都没想到,北平沦陷历时竟高达8年零17天。 沦陷期间,在这人鬼杂居的北平城里,每个中国人,特别是那些重民族气节的知识精英们,天天都面临着“去”或“留”、“拒”或“降”的抉择。在生死考验面前最能看出人的本性,有很多反抗日军的文人学者,慷慨赴死,更有大批的知识分子,做了日伪汉奸。金老教授这些年,一直都是隐忍不发,卧薪尝胆,可是这一次的生死抉择,确实让他感到为难… 日本少将山下奉文已经夺门而去,留给他两天的考虑时间,而这两天的时间,金老教授感觉竟比他的一生还要漫长。 然而就在第二天一大早,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儿孙子女的住所,都已经被鬼子的宪兵队包围。他们采用软禁的方式,逼迫着金老教授投降,看日本人的姿态,就是要和倔老头斗争到底,就是一根铁棒,也要磨成一根针。 日本人的心狠手辣,世人有目共睹。就连北平的百姓也一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在日寇的刺刀和铁蹄之下苟延残喘。日本人说到做到,因为在他们眼里,中国人的性命如同蝼蚁一般,并不值钱。 惴惴不安的金老教授,一大早就去了北京大学考古研究院。他需要一个吐露心声的好友知己,而这个人就是他的学生牛乾元。 牛乾元五十多岁,中等身高、阔眉圆脸,逢人便笑、大肚浑圆。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因为心态好,学生们送给他一个外号:弥勒佛教授。 牛乾元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一步一个脚印,从金老教授的得意门生,慢慢成长为一名考古学院的教授。虽然自己身宽体胖,依然是勤勤恳恳,恪尽职守的做着学术上的研究,即便是现在身逢乱世,也没有动摇他的信念… 而此时牛乾元刚起床,正在宿舍里洗漱,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 “乾元,乾元你在吗?” 不用多说,牛乾元就知道这是他恩师的声音,只是这大清早的,火急火燎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哎,我在呢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牛乾元用毛巾擦了擦脸说道。 金老教授慌慌张张的来到了研究院的宿舍里,牛乾元让先生坐到椅子上慢慢说,金老教授支支吾吾的说道: “为师我是一世英名,即将毁于一旦,现在我是猪八戒进汤锅朝不保夕啊…” 牛乾元顿时一愣,连忙说道: “是不是那些狗汉奸又纠缠你了,先生你不要怕,我和我的学生都支持你。我们一定要和狗汉奸抗争到底!” 金老教授缓了口气,说道: “那些狗汉奸在我面前不值一提,为师最担心的是,昨天夜里日本的一个少将军官山下奉文找到燕南园,让我去白洋淀帮助他们去盗古墓。晚年失节,丧权辱国不说,我堂堂正人君子,光明磊落一辈子,岂能去做盗墓贼?” 牛乾元很是吃惊,睁着圆圆的大眼说道: “先生,那我们就不去,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金老教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 “事情果真如此,那倒简单了,任凭老朽这一把老骨头也要跟他抗争到底。可是山下奉文威胁要杀害我的子子孙孙,这可就要了我的老命了,我这么大年纪死不足惜,可也不能连累我的家人啊!” “啊?还有这等事儿,没想到日本人竟如此的卑鄙无耻,丑恶下贱,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牛乾元说过之后也是一脸的无奈,一边是金老教授的家人,一边是他注重的名节,可是这世界上的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两人一度陷入了僵局,牛乾元想劝说先生以家人为重,可是话就在嘴边,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就在这时,牛乾元的两个学生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进门就说到: “教授,我们又要向你讨教问题了…” 看到房间内坐着金老教授,二人面面相觑,再也没有人敢说话。 牛乾元向金老教授介绍道: “先生有所不知,这是我的两个学生,男的叫乔睿贤,女的叫欧阳丹,他们两个经常在一起研究一些学术,取得了不错的成就。” 金老教授会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孺子可教就好,我们都老了,将来还要靠这些年轻人,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只见乔睿贤书生白面、俊俏玲珑,斯斯文文、风度翩翩,而欧阳丹则声若婉莺、笑如含梅,眉眼清秀、英姿飒爽。两人的关系,胜似手足、情同姐妹,虽然没有完全确认恋爱关系,但早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牛乾元把金老教授的烦恼又讲了一遍,想听听年轻人的见解,没想到他们两个的话让人大跌眼镜: 乔睿贤横眉冷眼的说道: “去,怎么不去!不去的话连累家人,祸及子孙,况且即使把你们都杀了,也阻止不了鬼子盗掘古墓。去现场的话,说不定会有一丝的转机,还能抢救或者保护墓葬里的东西。” 欧阳丹点了点头说道: “乔睿贤说的没错,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们就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死的轰轰烈烈,绝不能含冤受害,无辜惨死。” 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金老教授和牛乾元突然恍然大悟。只见老教授愤然起身,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看向窗外: 白洋淀,一别二十多年,我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