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大学后,苏妍每个周六的晚上九点都会往饺子馆里打个电话,这是她和母亲刘庆华提前做好的约定。 如果不是安城县各种事情牵绊着,刘庆华恨不得亲自陪着女儿来魔都陪读。 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身边的女儿,小小年纪便独自一人在千里之遥的魔都上学,作为母亲的刘庆华,内心的牵挂是抓心挠肺的。 而和苏妍定下了每周一次的固定通话时间,是相隔千里之遥的母亲,在这个通讯落后的年代,用来慰藉思女之苦的最好方式。 苏妍自然是随了母亲的意愿。 每周六晚上九点的电话,自苏妍大学开始后,便从未间断,也因着这个原因,苏妍虽然身在千里之遥的魔都,却对安城县那边的动向了如指掌。 时间来到了阳历十一月中旬的时候,苏妍在和母亲的通话中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县纺织厂所属的纺联大楼有意要对外出让,目前出让立项事项正待县里立项和审批,出让价格目前未定,但资产出让的价款,将用来安置即将下岗的工人们,并一次性买断工人们的工龄,下岗后的职工们将被推向社会、自谋生路。 这个消息是来饺子馆吃饭的职工们透漏出来的,关乎每个人的饭碗,职工们虽然对疲软的现状无能为力,但还是希望能端好厂里的这碗饭。 下岗的消息传出来后,在饺子馆吃饭讨论这个事情的职工越来越多,愤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被刘庆华听到后,便下意识地收集零散的信息,并将信息汇总后告诉了苏妍。 苏妍便知道这场残酷的下岗大潮,在历经停工、开工、又停工、又开工的反反复复的拉扯中,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迎来了最终的结局。 人们信念里笃定能端一辈子的铁饭碗,终究还是被这个时代的浪潮狠狠地给击了个粉碎。 生产力改革的洪潮已经席卷而来,首当其中的便是传统纺织业。而安城县,最大的工厂便是以纺织业为主业的国棉二厂。 这场洪流过后,国棉二厂将彻底成了历史,依附二厂生存的三百多名职工,也将彻底失去他们的铁饭碗。 每一个职工背后都是一个家庭,甚至多个家庭。每一个家庭又有多个人在指望着在厂里上班的职工和他手里的那一份工资过活。 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旧的制度、落后的生产力终将要被全新的制度、先进的生产力所代替。在新旧交替中,总是伴随各种各样的阵痛。对于国家这个巨擘来说这不过是历史进程中的一个小事,但落到每一个即将被碾碎的企业,每一个即将失去经济支柱的家庭,就是一个巨大的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 时代的一粒沙,落到每个人的肩头上都是一座大山。 苏妍的心很沉重,但又无能为力。 上一世,随着县里的各个国营小厂子纷纷倒闭,失去了收入来源的职工们,有的选择了摆摊再就业实现了自谋生路,有的选择南下或者北上另谋出路,而很多职工却因为能力不足断了经济来源,家里的孩子也被迫辍学在家。 没有收入,没有出路,没有父母老师的妥善引导,因交不起学费而被迫辍学在家,又被推上社会的十来岁的孩子们,不是成了县城里黑帮黄毛们的小弟,就是自发结拜成各种帮派。每个帮派都纠集了几十人的渣子团伙,整天不是打架斗殴,就是在游戏厅和台球厅里胡混八混,再不就是去各个中学门口专挑放学时调戏漂亮女生,甚至还有的胆大到去女生宿舍调戏女生,老师前去理论还被打倒在地,造成巨大的恶劣影响。 更别说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盗窃成风……就这,还尚算是小打小闹。 年轻好斗,下手没轻重,又逞凶斗勇,铁棍、菜刀、匕首等凶器都是随身携带,各帮派在冲突中造成伤亡的事件多不胜举,有的命案在那个没有监控没有后世先进的技术侦测手段的年代,成了一桩桩悬案,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因为这些走上歧路的小青年们的胡作非为,那几年安城县的治安环境又差又乱,公安警力严重不足,各个江湖帮派俨然成了安城县的一大毒瘤。 这种恶劣的情况一直持续到1996年全国第二次严打,安城县公安局向市里汇报,请求增援,才将安城县里的大大小小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此后又增设了警力后,整个县城的治安环境才渐渐好了起来。 …… 但是现在,苏妍却从刘庆华给的信息里嗅出了另一条商机。 这条商机如果能实施到位,或许能接纳更多的下岗职工,实现下岗职工再就业,也能一定程度上帮助到更多的家庭,减少失业率和辍学率。 苏妍立即说:“妈,你多留意下纺联大楼出让的事情,一旦县里批复意见下来了,立即给我电话。” 刘庆华很诧异:“咋?你是想接盘吗?” 苏妍道:“嗯。我有个想法。但这得等到县里的最终意见再定。” 刘庆华说:“那行,纺织厂的车间主任老黄,是咱饺子馆的常客。我托他留意着,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