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初年,京师大营先后隶属于大都督府及五军都督府,在数十年的戎马生涯中,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勋,乃是大明最为精锐的军队。 因为京营身负拱卫皇城的重任,其在西山脚下的营地前后延绵十余里不止,中间的校场更是号称可以容纳二十余万京营将士同时操练。 在英国公等人的陪同下,大明天子缓缓穿过戒备森严的箭楼哨位,终是行至周遭旌旗烈烈的校场。 相比较朱由校初次驾临豹房时,临时用碎石夯土搭建而成的高台,京营校场中的"观武台"虽然满是被岁月侵蚀的痕迹,但终究没有被废弃。 深吸一口气,简单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之后,朱由校便在司礼监掌印的搀扶下,缓缓登上高台,将偌大的校场尽收眼底。 俗话说,人到一万,无边无沿。 此时立于校场中,密密麻麻如蚁群般的士卒何止数万,虽然在阵中校尉的约束下默不作声,但朱由校仍觉得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 见状,略微落后朱由校半个身位的英国公张维贤及泰宁侯陈良弼便是面露关切之色,而司礼监掌印早就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轻轻搀住朱由校的腰背。 十余万人带来的冲击感,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够适应的。 "朕无碍。"轻轻摆了摆手,呼吸趋近平稳的朱由校便在身后勋贵窸窸窣窣的私语中行至高台中央,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脚下的军阵。 见状,人群中的抚宁侯朱国弼瞳孔不由得为之一缩,他本以为自幼养育深宫中的天子初次见识此等阵仗定然会手脚发软,却不曾这么快便恢复如常。 还好他早有准备。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之后,抚宁侯朱国弼便是不动声色的朝着立于阶梯处的校尉们比划了一个手势。 对于抚宁侯手上的小动作,与其并肩而立的成国公朱纯臣自是瞧得一清二楚,其淡然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杀!" "杀!" "杀!" 不多时的功夫,就在年轻天子还在微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场中军阵的时候,便听得校场中响起了地动山摇的喊杀声。 顷刻间,于空中盘旋的几只飞鸟便哀鸣一声,随即振臂远飞,而高台上的几名内侍也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上,脸色苍白无比。 "陛下!" 反应过来的王安等人也是惊呼一声,赶忙搀住同样是明显吓了一跳的年轻天子。 至于英国公张维贤及泰宁侯陈良弼等老臣,则是将愤怒的眼神投向身后的勋贵们。 刚刚校场中的"动静",定然是这些勋贵的手笔。 "朕无碍。"受惊之后的朱由校脸色也是不太好看,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打量着校场中的将士们。 目之所及处,除却立于校场左侧的数千士卒还算"有模有样",身材魁梧不说,兵刃甲胄也算齐整,余下的士卒要么衣衫褴褛,要么面黄肌瘦,一瞧便是被临时拉来,滥竽充数之用。 "神机营呢?" "朕为何没有瞧见?" 半晌,朱由校将阴沉的目光自校场收回,转而问向身旁的英国公张维贤,声音不辨喜怒。 神机营,作为掌管火器的精锐之师,传说是在永乐年间,为了应付猖獗的蒙古骑兵,由成祖朱棣专门设置的。 但眼下,朱由校除却在军阵前列,发现了几门铁锈斑斑的"火炮"之外,竟是再没有瞧见半点火器的影子。 "陛下有所不知,"闻言,英国公张维贤的脸上便是露出些许古怪之色,但仍是拱手肃声道:"神机营的驻地并不在此.." "唔,开始操练吧。"瞧张维贤欲言又止的模样,朱由校也没有多问,只是脸色愈发阴沉。 "为陛下演武!" 随着锦衣卫校尉及传讯兵层层传递,校场中的"骚乱"终是得以结束,并逐渐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山呼声。 少许,在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及周遭校尉的呼喝声中,校场中的士卒笨拙的变换着军阵,使其本就不算严谨的阵型愈发混乱,甚至险些出现踩踏。 一时间,喊杀声,唾骂声,脚步声,长鞭声不绝于耳,本应肃穆森严的校场,竟是如长安大街喧嚣的市集一般,混乱不堪。 "今日京营士卒,实到几何。"深吸了一口气,大失所望的朱由校将目光自校场中的士卒移开,转而投向身旁同样脸色阴沉的英国公张维贤及泰宁侯陈良弼。 朱由校虽是没有接触过太多的行伍军事,但眼下校场中如流民一般的"士卒"莫说与军中老卒相比,就连"腾骧四卫"刚刚招募的那些青壮都远远不如。 "回禀陛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代掌京营的泰宁侯陈良弼先是与身旁张维贤交换了一个眼神,待得到其肯定回答之后,方才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说道:"今日京营士卒,除却各处戍卫外,实到十万有余..." 京营满编四十万,虽说在"土木堡之战"过后,户部和兵部便渐渐以各种各样的由头拖欠军饷,至于按照兵册的半数发饷,但京营也当有士卒二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