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只在廊下看着,驻月蹲在一株梅花下团起了雪人。 不一会儿,她便又堆了个小雪人,这雪人倒是比昨晚上做的那个更精致些,只是材料有限,这雪人的眼睛是用两颗小石子儿嵌上去的,一大一小的眼睛,怪有趣。 “给您……” 驻月将雪人捧到嬴政面前。 “怎么?” 嬴政瞧她双手捧着雪人笑嘻嘻的,不知何意。 “君上您快抬手呀!您不是喜欢这雪人吗,我放您手心上,就像昨夜那样。” 出了宫殿的驻月更加活泼些,从现代来到千年的秦,她似乎还未适应,也一时间忘了眼前的人乃是一国之君,说着俏皮话,笑的张扬,可嬴政迟迟未抬手,待驻月刚想开口催促时,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可不是在跟寻常之人说话。 她手往回一缩,连忙褪了笑容低声说道 “奴婢该死,竟对君上您出言不逊。” “无碍。” 他的眼底也探不清是高兴还是不悦,只是冷着脸接过雪人,就那么捧着,这雪人到底是好是坏,也不做评价。 “秦国与你们伏国,定是有着天壤之别,你初来不习惯,再加上秦宫原就严肃沉闷了些,方才你说的那些话,倒也有些有趣。” 手里的雪人冷冷的,用力一握也就散了,模样谈不上精巧可爱,反倒是丑的别有一番风味。 “你在伏国时经常做这些?” “倒不是……” 驻月摇摇头 “伏国很少下雪。” 历史上狠辣独断专行的秦王,此刻倒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会聊些无关紧要的话,也没有历史所描绘的那般严苛。 “您与他人嘴里说的,似乎不太一样。” 原是有些微微放松的嬴政,又恢复了寻常的严肃神色,他看了手里的雪人一眼,又将它递还到了驻月手中。 “别人都是怎么说孤的?说孤心狠手辣?铁面无私?还是说孤连生母都不放过,是个没心肝的人?” 这会儿嬴政早已囚禁了生母赵姬多年,这些年来一次也未去看过,世人自然非议。其中还手刃了为秦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吕不韦,就这么背上了背信弃义的名声。 “这……” 一开口说这,驻月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会儿是踩雷上了!要是回应的不好,岂不是要被赐死?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你说就是,孤不怪你。” 驻月看着手里的雪人思量再三,言语不多却不知如何组织,内心挣扎如同油煎,对秦王嬴政的点评褒贬不一,须好好斟酌才是,可不要在入秦第二日就把他给得罪了! 她想了想,将那雪人放回到地上,脑子里转的飞快,随后才缓缓开口道 “旁人怎说,我倒不知,只是原父王跟我说要我来秦时,说的便是秦国愈发强大,都是由新的君主治国有方才有此盛世。君上善纳贤才,又勤政为国,如今能答应与咱们伏国联姻,心胸定是极具宽广之人。所以……我便来了。” 驻月想了想,又说道 “我虽入秦宫只有两日,与君上接触也就两日,但也知晓当初父王所言,与如今自己所看,是一样的。” 嬴政双手背在身后,对她这番言语不做评价,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雪天冻人,回屋吧。” 待两人回屋,发现方才走了的李善全又回来了,还跟着数名侍女,驻月原以为自己还要给嬴政铺床盖被,如今已叫侍女们做好了。 “你先下去吧,这儿你不必伺候了。” 嬴政脱了大氅,侍女连忙接过,随后那些伺候的侍女像是机械似得一语不发开始伺候君王就寝,几人有条不紊地各忙各的,嬴政也早已习惯这一成不变的生活,他面无表情的接受着众人的伺候。高大的身形屹立在一群使者之中,看似花团锦簇,却又如此寂寥无声。 待驻月回了住处,夜早已深,连惜夏与秋楚原是要熄灯的,见她还未归,便特地点灯等她。。 两人就伺候了驻月两天,如今论不上主仆,便都成了秦宫里的婢女,好在昨日赏给李善全的金豆子起了作用,特地将这仨人安排在一间,互相也有个照应。 惜夏同从前一样,又被安排着照顾国君的日常起居饮食。而秋楚因性子温和聪慧,被派去伺候后宫妃子。三人之中当属驻月最年长,可驻月如今用的是伏越的身份,自然要装出十六岁少女的天真。 “累死我了,难道你们从前都要忙到这么晚才能安歇吗?” 驻月捶着肩推门而入,惜夏与秋楚也连忙起身相迎,一人倒茶,一人去铺床。 “今儿算好的,咱们还能睡个觉,给各宫娘娘守夜的才惨呢,一晚上不能睡光站着挨冻了。” 惜夏将热茶递到驻月手上,摇头直叹 “好好的公主娘娘不当,却同我们一样做起了奴婢,这国君也太作践人了。” “这话可不要再说了,隔墙有耳,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那咱们仨都得遭殃。” 秋楚铺好床,神色有些凝重 “我们倒以为你今夜不会回来了呢。” “怎么?为什么不回来?” 驻月累得慌,赶紧爬上床与她们挤在一张被子里取暖。 这话一问,惜夏与秋楚二人相视一笑,忽的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来。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我被逼无奈都成奴才了,这也能笑?” “不是不是……” 惜夏捂着嘴赶忙解释 “我们还以为你当值第一天就被留下伺候君上就寝,还以为他今夜会要了你,同你共枕呢!” 这两丫头瞧着天真无邪,内心想的倒挺丰满,驻月瞧这两人调侃自己呢!气的他故意在这两姑娘身上掐了一把,还嚷着解释 “这怎么可能!你们瞧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若叫他开口说这些事,也未免太违和了些!” “这有什么!” 惜夏捂着嘴笑道 “任凭咱们的君上多么冷漠无情,那也是有生下过孩儿的,也是个知香知暖之人!怎会瞧你这可人儿无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