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海鑫能拿下这个岗位,其付出的不仅仅是欠康家的大人情。
为了和其他竞争者谈妥,他少不得要做出各种让步和承诺。
例如沪上招待所账上的那些钱,他就和好几个人已经谈妥了事后分配的方式。
无非是利益交换,用支持他上位来换取大部分的钱转到其他部门,去办其他能做出功绩的事或者纯粹是替人补窟窿。
沪上可以用来做利益交换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
牛海鑫接任的文件还没下达,他已经因此忙得不亦乐乎。
例如那个修的金碧辉煌,却从来没有住过人的十二套包间。
有好几个兵团内部单位的关系户就已经和牛海鑫谈好,下回去上沪上要好好的开开洋荤,而且这价格还得是真正的内部价!
三毛钱一晚上,牛海鑫轻轻松松的许诺了出去。
这让牛海鑫在兵团的风评一时还颇为不错。
甚至有部分人还认为在这一点上,牛海鑫比起张宏城,确实显得更优秀。
在牛海鑫看来,只有那些眼皮子浅的人才会盯着占住宿方面的便宜。
真正有城府的,盯上的是兵团招待所在沪上的那些房产。
招待所本部的那两栋楼,已经被很多人惦记上了。
既然要升格为驻沪办事处,那么各单位都有理由往办事处里塞机构代表。
一个部门占一两个办公室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然后是张宏城替兵团赚来的那八套房间。
他们当然没想过自己去住什么的,都是拿着兵团的资产对外做人情,替自己在沪上的关系和朋友来“借”住。
牛海鑫显得颇为长袖善舞,表面上委婉拒绝,但私下里已经和不少人达成了协议。
牛海鑫有时心中冷笑。
他听说张宏城在沪上的人脉不小,但自己靠着他弄来的这八间房间,也能提前经营起一个沪上的关系网来。
如果这个小张知道了,怕是会被气炸肺……。
牛海鑫正在查看驻沪招待所所有人员的名单资料。
除了少数的几个正式职工外,其她的人几乎全是临时工,而且还以年轻的女同志居多。
“难怪那几个家伙要找我牵线搭桥,”在看到这些女员工的黑白照片时,牛海鑫古井无波多年的心也不禁动了一动,“这莺莺燕燕的,我一看就知道这个张宏城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是张宏城的对象楚描红,难怪有些人一直在惦记着,甚至还不惜想让自己想办法拆开的那一对。
“呼呼呼,”牛海鑫有些燥热的松开领口,“这沪上的丫头品质确实是好,但想让我老牛替你们牵线搭桥的话,之前说的那点代价可不行!”
……
兵团部指定牛海鑫来接替张宏城处理驻沪办和招待所的事务,就是看中了牛海鑫的交际能力。
在他们看来有牛海鑫这样的老同志在,最起码沪上的工作不会因此陷入停顿。
只要牛海鑫能把主业抓起来,那就算在明面上压过了张宏城这个小年轻一头。
至于沪上招待所会不会因此出问题,即将上任的康部长对此嗤之以鼻。
张宏城这个人在这一段时间会回到东北被雪藏,去种种地,好好修身养性一番。
如果沪上问题真的大了,一个驻沪招待所副所长的职务,足以让这个小年轻如获甘霖。
甚至那时候就算是招待所的正所长也不是不可以给,反正他上头还有牛海鑫这个驻沪办主任压着。
康书茂部长认为以自己多年的御下手段,搞定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还不简单。
哪怕那个小年轻找到关系想要调走,只要自己不松口,他哪里都别想去。
就算马上就要退下去的老李有意见,他也有话说。
他不会把这个张宏城降级安排,而是会给予对方一个重任。
听说兵团下属第四师再次开发湿地的行动又遇到了挫折。
一个带队开发湿地的正牌子知青连长,应该不算委屈了吧!
呵呵。
牛海鑫发誓自己从事工作这么多年来,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行动迅速过。
短短三天时间,他就带着两个人风风火火赶到了沪上。
张宏城这个小年轻,远比他想象的要城府深得多。
两人见了面都是笑嘻嘻的,无比和气。
直到牛海鑫来到传闻中,“金碧辉煌”的东北建设兵团驻沪招待所。
牛海鑫带着两个人呆在招待所门口,愣是没敢往里面迈上一步。
眼前这个两层小楼,会是传闻中那座拥有两栋大楼的招待所?
斑驳的墙壁,枯黄的爬山虎,泥泞的过道,黄黑色的窗帘和满是蛛网的窗户。
招待所大厅里黑鸭鸭的如同鬼域一般,只有一盏微弱的电灯吊在那里。
人还没进入其中,一股腐朽味道和刺鼻的水汽已经扑面而来。
就连站在半旧柜台后的服务员脸上都戴着大大的口罩。
这不禁让牛海鑫想到了他曾经住过的某个公社招待所。
除了少了点猪粪和鸡屎的味道,这地方几乎就是从乡下一比一复刻过来的。
“这、这、这,”牛海鑫惊怒交加,“小张同志,这个地址不对吧!”
张宏城微微退了一步,他也觉得里头的气味有些熏人。
“没错,就是这里!”
不等牛海鑫继续质问,他已经自顾自的叹息着表演起来。
“上次兵团部发来的会议纪要,我是仔细学习了。”
“康部长和牛主任你的发言和意见,让我茅塞顿开啊。”
“把个招待所修的那么富丽堂皇,我确实是做的有些失误了!”
“还是牛主任你说的一针见血啊,难怪兵团的同志们从来不来我这里住宿。”
“大家都是在保持艰苦朴素的良好传统!”
“我按照会议精神进行纠正的力度和决心是相当大的!”
“现在这个地方就是我按照会议精神置换过来的新招待所。”
“你看很符合你和康部长会议的要求吧?”
“电很节约,空间也很节约,住宿保证都是大通铺!”
“咱们兵团内部的同志来住,一个晚上只要一毛钱!”
“不是!”
牛海鑫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你就把那么值钱的两栋楼换了这么个破地方?”
“呵呵,看您说的这叫什么话。”
张宏城笑得很开心。
“那两栋楼根本也不值钱,之前还不是我用一处被当做垃圾场的空地换来的。”
“咱们兵团总不好总占本地同志的便宜不是。”
牛海鑫又急又怒,尤其是他发现招待所的账上只剩下了六十多块钱之后。
“钱呢?!!!!!”
张宏城无辜的掏了掏耳朵。
“牛主任,看来您还是要好好学习那些会议的精神啊。”
“不是已经说了要在帮扶兄弟单位上做出成绩来么?”
“我这里账务可明晰的很,钱我都已经支援兄弟单位的项目了!”
“什么鬼项目要这么多钱?!”
“诶,农业无小事,更何况是研究新的棉花?”
牛海鑫在沪上待了才半天,就发现自己在嘴皮上根本说不过眼前这个年轻人。
而且他想靠职位比对方高来指责张宏城也做不到。
因为这些破事都有李部长的签字。
虽然康部长刚刚上任,但他也没办法立马推翻李部长最后办的这几件事。
牛海鑫给康部长打电话告状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他们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不光把两栋好好的楼转了出去,那个赚钱的车间和销售路子也被他们给废了。”
“理由就是为了集中精力做好主业!”
“那八间房也被他又置换了出去,要不回来的,因为他已经送给了养老院!”
“每件事都有李部长盖的章签的字……。”
“还有一件事儿得跟您汇报,这边的职工,无论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几乎都和这个姓张的是一条心。”
这神特么是什么鲜美的桃子让自己摘?
连桃子芯都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