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斜阳,明月高悬,时辰悄然入了三更天。 曾经的知州府,自鹿沧名死后,便没了往日的景气,一间女子的闺房,亮着一盏油灯,窗台微开,月光倾泻洒落,映得一女子坐于桌前。 “张校尉走了……”。 鹿佳音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微微低头,看着手里那封缕衣为纸,鲜血代笔写下的信,心中五味杂陈。 这封信,张观山给她带来后,她一直从未看过,时至今日,张观山离开后,她才敢打开来看。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布上的血迹,已变得干涸成褐色,有些看不清了,女子见第一句时,嘴角勉强勾起一个苦涩的笑。 “为父漂泊半生,官运时而不顺,此等罢了,谁知妻先病死,女患重疾,往后岁月多有勾陈,莫怪为父不言……”。 看到这里,鹿佳音面色发愣。 她又岂能忘记,在她小的时候,患上的那场种病,那时的鹿沧名,为了给她治病,想尽了一切办法,纵使京畿的名医都请了一遍。 可过了不久,她的身体越来越差,鹿沧名的神情越发憔悴,两鬓见白发。 今日见此信,方知鹿沧名这些年有多艰难。 “城中妖魔起,为父早有预料,只因承了那妖魔的情,今我不死,亦无颜面对张校尉,面对云州百姓……”。 “真想竟是这般”。 看到这里,鹿佳音口中呢喃自语,眼角不自觉划落两行清泪。 她模糊的记得,鹿沧名任云州知州,将她一同带来云州城时,有一人进府给她治病。 那人穿灰色道袍,长得很有正气,可却给人一种,从心底里厌恶的感觉。 她清楚的看见,鹿沧名眉头紧皱,可听到那灰袍道人言,能治好她的病时,鹿沧名的眉头舒展,眼底的厌恶也消失不见了。 往后这些年,她的病果真好了。 只是时不时要吃一个丹药,灰袍道人也从未出现过。 直至几个月前,鹿沧名给了她一颗,略有些不同的丹药,便再不提丹药一事。 鹿沧名虽不言,但她知晓,自己父亲一直有事瞒着她。 但她不知道是何事。 现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这云州城勾结妖魔道人,谋杀京畿武陵校尉,张观山之人就是她的父亲,鹿沧名。 一时之间,万般情绪夹杂在心头,化作滴滴泪珠落下。 知全貌之后,她宁愿自己当初病死,也不愿鹿沧名给妖魔道人办事。 她低头看信,还有几十字未看,可眼帘水雾朦胧,已看不清信上写的什么。 只见这封信的末尾,有一行字格外显眼。 单看一眼,这行字的字形,便非鹿沧名所写。 “天下何人皆可怪鹿沧名,唯汝不可,父已为女死,女应为父活”。 女子看着这句话沉默良久,最终将其放下,微微抬首,顺着窗台看向好似白月盘的明月,眼神发愣,思绪好似飘向天际远方。 恨?她没资格恨鹿沧名,只觉得造化弄人。 “佃户道,庄稼百年不如寒窗十年,文人道,寒窗十年难得高官厚禄权,官居二品之上,不如手段在身”。 “修行后,又想成仙得逍遥……什么时候是个头?皆有所困之物”。 “纵使我这城隍,亦有所困之物”。 清风之上,明月之下,明方台负手而立,心中感慨有感而发。 他透过窗台,最后看了眼桌上的信,声音逐渐消失在风中。 “张校尉,我就知道你看过这封信……”。 …… 一个月后,京畿镇妖司。 詹台青看着手里的信,眉头紧皱成川字,面色铁青,气的吹胡子瞪眼。 能让他有如此神色,并非全因信上内容,还有便是一旁捧腹大笑的许巳。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许巳甚是吵闹。 “詹司正,我说了什么?那小子死活不来京畿吧!”。 许巳嘴角咧开,笑的格外畅快。 跟他所预料的一样,张观山这人倔的很,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小子,真是本末倒置!”。 詹台青鼻孔重重的哼了一声,眼底还有一抹无奈。 在江湖游荡,岂能比得上在镇妖司修行?要知道这可是京畿,想找个上三品高人指点一番都不难找! 再不济,平时没事了还能去春香院,多少含羞待放,娇羞欲滴的清倌人嗷嗷待哺。 就算不喜欢去春香院,他可是记得,张观山家里还有一个,通勤思书画,一直跟着许巳学道法的女子。 在江湖晃荡有何意思? 他写的信,张观山不看他料到了,但是不曾想过,无名竟没把张观山绑起来,让人送到京畿。 要知道无名这人,做事一板一眼,也不知张观山怎将无名说服的。 “詹司正,如何治这小子?”。许巳悠悠说了一句,张观山从云州走了,这么一个月下来,跑到何处他们都不清楚。 真要抓张观山,只能让上三品高人出手,若不然,七八个金骨境都抓不住。 若再传信,让张观山回来也不可能。 只得让其在外面待着,什么时候想回京畿了,自己就回来了。 “边关十二州都乱成一锅粥了,若这般想在外面待着,那便让他过去!”。 詹台青两眼微眯,刀斩金骨境,能有这般实力,无论放倒哪里都不低,与其让张观山到处乱跑,不如给他找些事干。 “边关十二州那地方,确实是乱”。 闻言,许巳赞许的点了点头,寻常百姓住京畿,不感风雨飘摇。 可他们清楚,大乾的处境很危险! 边关蛮夷起祸事,妖魔道人不停的蹦哒,大乾内患外忧,每次开早朝,两个派系都吵的不可开交。 有人要举战旗,派兵出征,有人只道求和,先休养生息一番。 这般一来,苦的是那边关十二州的百姓。 “梅司正的那三个弟子,该出关了吧?”。 适时,许巳又说了一句。 镇妖司虽青黄不接,但底蕴还是有的,张观山未来之前,还有李轻舟,黎清秋,叶钦这三个门面。 这三人,虽是拜于文部司正名下,可却属武部,封有校尉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