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鸡鸣寺内。 老首辅江隐做完了早课,便回到房内抄写经书。这些年来,寺庙里的经书他已抄写大半,堆满了大半个房间。 听到一声轻响,应该是朱海送斋饭过来了。他头也不抬,道:“朱海,稍等一下再用斋饭,我还有几行就抄写完了。” 没有听到朱海说话,江隐抬起头来,只见一个白衣少女盈盈立在他面前。 待看清那张眉目清秀的面容时,他手中的笔掉落在地。 白衣少女看着他,眼眸如罩寒冰。 江隐望着她,喃喃地道:“你是谁?” 白衣少女:“叶昭。” 江隐点头:“林静姝是你母亲?” 叶昭点头:“对。” 江隐又点头:“那么你今日来是?” 叶昭:“替我母亲向你讨一笔旧债。” 江隐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站起身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虽然我不知道谁会来,但我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你来替你母亲讨债,这笔债早就该还了,竟是迟到了八年。” 叶昭双手负立,淡淡道:“哦?你很开心。” 江隐点头:“是,八年前我就该死的。” 叶昭:“那你为什么不死?” 江隐:“一时贪生怕死,居然又苟活人世了八年。我自知罪孽沉重,便是抄完了寺庙所有的经书又有何用?终究抵不过我犯下的恶。” 叶昭看了看那满屋的经书,点头道:“人作了恶,便跑来庙里做和尚,怪不得现在寺庙里的和尚泛滥了呢。” 说着叶昭拔出匕首,那匕首映着射进屋内的阳光,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江隐看看那匕首,却是面不改色,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小瓶子,对叶昭道:“这瓶鹤顶红,早在八年前我来寺庙里的时候就准备下了。我不敢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只是希望我能饮下这毒药自行死去,姑娘的匕首就不用沾上我肮脏的血了。” 叶昭冷冷道:“你怕我的匕首?” 江隐:“我怕姑娘因我惹上人命官司,我即是必死之人,何必又连累了你?姑娘让我自行了断可好?” 叶昭还未开口,听得门口一人大声喊道:“老爷!” 一个中年人跑了过来,手里的食盒掉在门口,里面的斋饭洒了一地。 他跑到江隐面前,急切地道:“老爷,你不要做傻事!” 叶昭看着这一切,微微冷笑。 江隐对那人厉声喝道:“朱海退下!你听仔细了,今日是我自行了结性命,与这位姑娘没有一点关系,你须替她作了见证。” 说罢竟然一仰脖子,将那瓶鹤顶红一饮而尽。 朱海大惊失色,叫道:“老爷!”更是高声呼叫救人。 江隐扯住他的手,疾色喝止道:“朱海!这是我的罪孽,自当我来了结。今日便是我的死期,你不可救我,只等我死了,不要报官,不要惊动别人,找口薄棺埋葬了事。” 说话间已倒在地上,口中也溢血来。 朱海忙扶着他靠在自己怀里,大声呼唤着,江隐连吐几口黑血,闭上了眼睛。 那朱海又急又怕,边哭边看院里有没有人过来。他们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寺里僧人一般也不过来打扰。他便将江隐轻轻放于地上,道:“老爷,你等等我,我去叫人来救你!” 他瞪了叶昭一眼,跑着出门,边跑边呼救。 叶昭将匕首收入怀中,慢慢走上前,伸手在江隐鼻下探了会儿,确实没了气息。复又从怀里掏出一物塞在江隐手中,方才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江宅。 秋林急匆匆地跑向正在整理聘礼的江离,在他耳边低语一句,江离瞬间脸色大变,随即奔向府门口,外面冬湖已备好了马,江离翻身上马疾驰,秋林冬湖也随着打马跟上。一路狂奔,向鸡鸣寺而去。 当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江离赶到了江隐的居处,看到他父亲横尸于地,满身是血,胸前有个血窟窿,旁边不远处扔着一团血块。 江离双手颤抖,目眦欲裂,一步一步地挪到父亲身边,噗通跪了下来。 跪在一边的朱海,哭喊着叫道:“少爷,是那个女人逼死了老爷!她还趁我去喊人的时候,剖出了老爷的心来扔在了那里!” 如同一道炸雷在江离耳畔炸开,炸得他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痴傻般看向朱海指着的那团血肉。 女人、剖心......这画面不停地闪过,最后那张脸居然定格在叶昭的脸上! 江离慢慢道:“海叔,那女人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朱海擦了把眼泪,道:“她大约十六七岁模样,生得极美,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老爷只称呼她姑娘,不知道她的姓名。” 江离目光触及到父亲的手,仿佛握有什么东西。他慢慢地抓住江隐的手,一件物什掉落下来,赫然竟是那枚红色柿子玉佩! 江离浑身开始颤抖,声音也有些打颤:“你仔细说说当时的情景,一点也不要漏下。” 朱海便将他到取了斋饭回来时发生的一切都细细说了,最后哭道:“虽然是老爷自行喝下了毒药,可也是那个女人逼迫的。不仅如此,那女人还趁我去喊人的时候,竟残忍地剖开老爷的心来扔在一边,她手段太狠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