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瑞就改变了决定,要做整个团队能做的事,就各种变相地到馨旅打工、实习,铺了数不清的床,洗了无数次的马桶,放了无数筒卷纸。 他们的手足情深令夏琼依动容,流露出明显的赞叹和艳羡。 墨宝睡着之后,陆泽瑞邀请夏琼依闲聊。 两人来到阅读角的地毯上坐下,背靠着沙发,手里握着一罐奶茶。 “今天当着孩子的面,我没法跟你详细地解释,我那位和我爸同父异母的叔叔。” 她侧头静静地看着他,耐心等待他开讲。 陆泽瑞是听他父亲说的。 在他爸小的时候,他奶奶告诉他爸,陆家在解放前是当地的名门望族。 他爷爷出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曾祖父在战场上牺牲了,但曾祖母还是在乡下带着儿子,也就是陆泽瑞的爷爷用功地读书学习。 他爷爷娶他奶奶是在大跃进那会儿,两人又共同度过了自然灾害的难关,家庭也越来越和谐美满。 他爸说他清楚地记得他小时候,他爷爷很疼爱他的多个画面。 可是在更大的浩劫里,据他爷爷说,迫于形势,他不得不和另一个女人好。对方喜欢他,是大领导的女儿,耍小性子使手段,他被逼着揭发了他奶奶无辜的父亲,不然他的个人前途都会被毁灭。 他奶奶毅然决然地和他爷爷离了婚,却从此越来越沉默,身体也每况愈下,直到郁郁而终,陆泽瑞都没见过他奶奶。 陆泽瑞停下来,夏琼依冲他扬扬手中的奶茶,示意他喝点。 最后这句话挺好笑的,但她只是轻声说:“也许在你很小的时候,她老人家抱过你,只是你太小不记得而已。” “也许吧,听我妈说好像是的。我爷爷是被我曾祖母一个人带大的,我爸爸是被我奶奶一个人带大的。所不同的是,我爷爷至今还健在。” “啊?”夏琼依大吃一惊。 陆泽瑞见她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甚是可爱,便伸手去揉她的脑袋,促狭地开起了玩笑:“嗳,你这么惊讶干嘛?又不需要你去见大家长。” “你少来。”夏琼依硬气地回敬,“就算去见,我也无所畏惧。” “是,你很豪气。”他故意凑近她建议:“那要不,我们明天就去见见他老人家?” “你又来,讨厌。”她一把推开他,“陆泽瑞同学,坐正了,好好说话。” 陆泽瑞同学特别喜欢她说讨厌两个字。那语气和神态,软软糯糯,拖着长音,似娇羞似嗔怪。 “是,夏老师。”他把手掌举在眉边做敬礼状,哈哈笑。 “人家只是奇怪而已,你们从来都没提过你爷爷还健在,他最起码有八十多了吧。” “嗯,今年应该八十有九了,你也知道,荣城有个习俗,过九不过十。” “伯父,和他父亲感情不和?” “岂止是不和,甚至可以说是忌恨,栽赃诬陷无辜的岳父莫须有的事情,抛弃自己结发的妻子和亲生儿子。” 峥嵘岁月,离异的女人独自抚养儿子,那种体力和精神的艰辛,可想而知。 他爸就发狠读书,努力证明他爷爷的选择是错的,考上荣大之后,在荣大认识了他妈,两人一起奋力打拼,就有了馨旅酒店。 “能与结发之人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真是令人羡慕。你,还有我,我们都没这个福分了。”她漂亮的眼睛盯着对面墙上的那头小鹿,喃喃地说。 他们各自的另一半,都变成了天上的星星,给走夜路的人照着亮。 “别这么悲观嘛,我们,”陆泽瑞转动手腕,食指在自己和她之间指来指去,“可以共同创造未来,创造世代相传的幸福神话。” “你以为是焦仲卿刘兰芝呢。” 她竟然下意识地这么想,陆泽瑞窃喜。 “那有什么不可以。现代版的《孔雀东南飞》,而且是由陆泽瑞和夏琼依演绎的。” 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他又紧忙改口:“我呸呸呸!荣城地邪!焦刘传奇有什么好?那可是个悲剧,还是别演绎了!”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的确够忠贞专情,够理想浪漫。可最终,蒲苇入水,磐石撞树,生离成就了死别。 “哎,你一大老爷们也信邪?”夏琼依浅笑着揶揄。 “以前不信,现在唯恐发生不幸。” 他的话让她默了一瞬,才低喃:“归纳法显示:那些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好像都以悲剧收尾。” 陆泽瑞迅速岔开话题:“我家历史像不像一部国史?等墨宝开始上历史课了,就可以跟他讲讲,家族故事的几个重要阶段,活生生的,是不是很有年代感?” “的确,每个人都摆脱不了时代赋予的政治命运。而对政治大势领悟得越到位,就越能理解人生和命运。” 父亲曾经跟夏琼依说过类似的话。他问她,一个女生努力读书、追求卓越的意义是什么? 从他的人生阅历来解读这个答案,比较根本上说,就是为做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母亲打牢基础。 陆泽瑞截断她,问:“你认同这个观点?”怕她忆及母亲难过和伤怀。 “嗯。因为他的意思,女生的全部价值并不只在于相夫教子。但如果选择进入婚姻并养育孩子,那相夫教子确实是女生的一个社会责任。” 父亲认为无论男女,只要生育了孩子,哪怕再能耐、事业做得再大、影响面再大,都必须负责任地教育好子孙后代,为国家培育栋梁之才。 而一个家庭里推摇篮的那只手,又是推动世界的手。所以父亲期望她,能成长为素质全面的人,为做优秀的妈妈奠基。 当然,这个时代很多超级奶爸也开始推摇篮了。 但不论推摇篮的是爸爸还是妈妈,父母的素质都会决定家族的素质,从而影响整个民族的素质。 陆泽瑞叹道:“醍醐灌顶呢。所以你的格局就挺大。刚刚我打断了你的话,你请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