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柯不同寻常地祭祀仪式给孟家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与记忆。 一个活泼泼的女孩,当着一班老头的面,宰杀了99只鸡。她手起刀落,鸡脖上的鲜血便像水龙头里的水那般流进了碗里。 孟樊遄身处在死鸡遍地的噩梦中,那个女孩还不由分说地硬塞给他了一大碗的鸡血。 在场的人,人人有份。大家茫然的视线无处下落,鼻端腥气十足的鸡血,还有几分烫人的温度。 “大家听好了,每人端着鸡血走到赛舟前,右手沾上鸡血涂抹船身,直到赛舟遍布鸡血,仪式就完成了。”崔柯沉声说道,她见那几个老头踟蹰。 “吉时不等人,烦请各位加快速度。错过了最佳时间,祭祀的力量会大幅消退。”她提高了音量警示道。 孟樊遄跟郗灵州做的交易,可不包括要陪眼前的女孩,真实地上演一场血祭。他嘴唇嗡动,旁的人却急不可耐地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你是谁?凭什么让我们陪你装神弄鬼!这鸡血好恶心,我不干。”人群里一道极为年轻的声音。 崔柯看那几个死老头一动不动,也无人制止年轻人说完整段话。她便知道,在场的人都不想配合她。 这可不行啊,崔柯需要这些血。 “我是谁,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我。”崔柯扬声说,接着崔柯随手飞起一张黄纸,黄纸没入人群中。崔柯默念了几句,人群中再次响起那个年轻人的声音。 “啊!啊!啊……”他极为惊恐地叫喊。 不等引起众人的骚动,崔柯高喊:“快,以鸡血抹眼。” 好了,那令人悚然的叫声停止了。对方虚弱地向崔柯求饶,“我信了,我信你。我信……” “鸡为‘积阳’,是迎阳退阴的天然镇物,可驱辟阴气。鸡血是鸡的精阳所在,这艘赛舟沉入了水底,水为至阴。只有鸡血可以与此相克。” 崔柯厉声说道:“你们还不速速上前,完成祭祀仪式!” 一个年轻人惨白着张脸,从人群中磕磕绊绊地走上前,他做了第一个在船身涂抹鸡血的人。扭头还让自己的亲朋上前做第二个。有二就有三,人群自觉排队上前了。 年轻人把碗中剩余的鸡血,倒入崔柯指定的铜盆中时,面带菜色地恭敬地向崔柯低声询问。 “大师,我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们吧。” “不会,阴阳有界。” “那就好,那就好……” 祭祀仪式在正午时圆满结束。崔柯转身抬起铜盆准备离场时,听见身后几声惊呼,一阵慌乱。那个年轻人晕倒在地了。崔柯耸耸肩,离场了。 吕三戴着一副墨镜,上身是防晒到脸的防晒衣,下身是扎裤脚的运动裤,裤腿下方是双运动长袜。这副装扮走在大太阳底下,里头要是是个活人,必定会得热射病。 “郗灵州不是让你随便糊弄一场?你怎么弄得上纲上线的。”吕三发闷的声音从防晒衣底下传来。他怕崔柯一不小心,把鸡血洒在了他身上。 崔柯稳稳当当地抱着铜盆,说:“这场祭祀就是糊弄的啊。”她扭头对吕三嘻嘻笑,“你们不觉得看那些人出丑的样子,很好玩嘛。你看那几个老头,他们快要呕死了。” “你捉弄他们归捉弄哇。你怎么还把这剩下的鸡血当宝一样带着走。”黄斌斌比吕三好受多了,他还能在衣兜里伸出半个头,瞧着崔柯。 “这雄鸡血,我有用的。你以为我跟他们瞎胡闹啊。”崔柯瞥了黄斌斌一眼,“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你对那个年轻人做什么了?他怎么吓得跟见了鬼似的。”黄斌斌在远处都望见了那个年轻人抖得像筛子的身体。 “谜底就在谜面上,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么。”崔柯微笑着说。 吕三听见,“你让他见鬼了?” “嗯,不然他能这么老实。” “崔柯,你怎么这么可怕。被水淹死的鬼,可吓人可难看了。”黄斌斌快活地说道。 凡是有水的地方,都说不好有没有淹死过人。鹦鹉涌是南城城内最大一条内河鸣缃江旁出的小河,远年近岁肯定淹死过人。他们仨在鹦鹉涌可看见不少闲逛的鬼魂。 “今天河岸的周围,可只有几个好奇的鬼还停留在原地。他们长得还人模人样的,算不上吓人。” 吕三忍不住数落了崔柯几句。崔柯全当耳旁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主幢传来了巨大的水声。伴随着巨浪翻滚的动静,崔柯耐心地一点点将鸡血匀称地泼洒进入地砖。吕三和黄斌斌,停留在了甬道的拐弯处。 “吕三,你说崔柯在搞什么呢?大热天的,鸡血洒在地面上,一会儿热气蒸腾,那这片地可就臭了。” 吕三快要被自己全身的防护闷得透不过气了。 “你还没看出来么,她在验证某些想法。郗氏老宅的秘密。” “秘密?”黄斌斌探出半个身子紧盯崔柯的动作。 他看见崔柯绕行一圈后,又再次回到了正门。她两掌的手心抹匀了鸡血,一边默诵着什么,一边身体下蹲,双手按在正门的门槛。 甬道里的微风消失了。 下一刻,阵阵血红色的蒸汽从地砖翻涌而上,墙砖竟出现了浮凸的印纹。 虽然崔柯早有猜想,但她还是被眼前铺天盖地的印纹震住了。她双手垂落,脚步惊惶地向后倒退。她似乎想要数清楚,这些带有印纹的墙砖到底有多少。 “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是谁住在这幢房子里?”崔柯低喃道。 黄斌斌见到崔柯像个疯子似的自言自语,早就按耐不住自己的问题了。他从吕三的衣兜跳出,急急地跑向崔柯。他攀着崔柯的衣服向上爬,坐在了她的肩上。 “崔柯,你说什么呢?” 崔柯清醒过来,手指微颤,指向墙砖,说:“这是阴宅才用的手纹砖。建造这幢房子的人,是想让住在这里面的人,替他去死。” “你说什么?郗灵州,是想要害死你么!”黄斌斌立即想到了崔柯的安危,他怒不可遏的吼道。 崔柯有些头痛地摇头,“她应该不知道。这地方以前是她们一家居住的……” 蒸汽散尽,印纹消散。 吕三迈步上前,“崔柯,我想你该知道为什么郗氏从不造神,建庙了。” 崔柯抬头望天,长叹一口气。她解开了一个谜团,却产生了更多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