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依水而建,城内有一百五十八条内河,水系发达。这也是南城文化的独特性所在,当地人生下来就得会游泳和赛舟。 崔柯一行人在深夜坐廉价航空抵达南城时,整座城市仍处在熟睡中。吕三拉着两人行李,揣着黄斌斌站在机场外部打车点。崔柯在手机网约车平台,上下滑动屏幕。 从机场打车到南城市内,足足要200元的车费,再加上这个点不往上再加个100元或50元,没有司机会接单。 崔柯先试探性地加了20元的感谢费。 五分钟过去了,没有司机接单。 吕三在夜半凉风中,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这就让崔柯有些敏感了。听见喷嚏声,她立即放下手机,双手抱胸,昂着头看向吕三,下巴尖戳在了半空。 “怎么,你吹点风就受不了了?身体这么差,也不知道在我住院的时候,找陈季娉、吴婕苣先结账。要是有了那笔钱,我们能深夜在这里吃空气,吹冷风。” 崔柯说着说,都有些心疼自己了。她对错失的那一百万,没这么念念不忘,因为她没真正拥有过,就好像那是一张彩票,中奖金额为一百万。 但她卡上的钱,可真是她的钱。崔柯省着吃,省着喝,一个钱当成三个钱花,坐廉价航空去马西颠簸了好几天,身体都颠散架了。没成想,离开马西她也得坐最便宜的航班。 吕三抽出纸巾擤干净鼻涕,他瓮声瓮气地说:“我没受不了。”他将裹着鼻涕的纸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崔柯。这件事你叨叨多久了,她们也不是不结账啊,等……” “等什么?等陈季娉出院,山高水长的,我怎么向人追尾款啊。”崔柯想起卡上的余额,指腹在手机屏上搓动,实在没狠得下心点50元的感谢费。 她左右张望,望见了隔着玻璃窗在地面打地铺的旅人。崔柯想打车去了南城市区,住宿要开两间房,又是一笔开支。一笔两笔,加起来的费用就不少了。 “太晚了,没车愿意来。”崔柯边说,边退出了打车软件,生怕吕三、黄斌斌发现自己舍不得那点钱。尤其是黄斌斌,一路叭叭叭个没完,他对这次的马西之旅很不满意。 不满意的原因在于,崔柯伤好之后,不愿意带他出去玩。崔柯的钱包出了一场大血,在租房抑郁了几天,就非要着急忙慌地离开马西了。 “我们要不在机场大厅对付一晚吧。”崔柯为增强说服力,手指头指向了打地铺的人群,“你们看,别人也这么做的。” 说罢,她也不等征集两人意见,便迈开腿重新返回机场了。吕三对这个决定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他什么苦没吃过,别说睡机场大厅了,死人堆里他也睡得了。 唯独不需要睡觉的黄斌斌有些憋闷,他从吕三的前胸口袋探出一个头,遥声向崔柯喊,“崔柯,你快把你的钱穿在肋条骨上,这样方便你每天数数少没少。” 他气哼哼地讥讽完崔柯那个抠门精,又跟吕三抱怨,“你们睡在大厅,我就要窝在你口袋里,一晚上动也不能动,把我闷死算了!” 机场大厅有摄像头。去马西那趟黄斌斌就经历过一晚的枯坐,现在崔柯摆明是为了省钱,却让他活受罪一晚上。黄斌斌实在不忿,叽叽咕咕地说个没完。 五点半不到,热辣的阳光便已划开了云层,直射进机场大厅的地面。崔柯被阳光刺得眼睛生疼,不得已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她左右两旁都没了人。 她掏出手机查看时间。睡了不到三小时。崔柯放下手机,迟钝地搜寻吕三在哪里。 只见吕三挑了一个好位置,阳光照不进的角落,坐在行李堆里,两眼微闭,耳机耷拉在胸口处。手机大喇喇地立在行李箱上。 崔柯抹了抹脸,站起身,她感到浑身酸痛。左肩好像更有点酸酸麻麻的神经抽痛。睡眠不足加上身体的不适,她对吕三闭目养神的闲适模样更看不过眼了。 “走了,坐机场大巴去市区。”崔柯恶声恶气地走到吕三面前,弯腰,一手推醒了吕三。 吕三一晚没睡,黄斌斌结结实实地叨叨了一晚。直到吕三想到用手机给黄斌斌看动画片,黄斌斌这才偃旗息鼓,安分了一个多小时。但吕三睡不着了。 崔柯刻意地推搡,吕三便也配合地被推动,再惊惶地睁开眼。他扮演着被惊醒的模样,磕巴地问:“怎……怎么了?” 吕三没头没脑的模样让崔柯恶劣的心情回转了些许。她收回手,直起身说:“起床了,我们可以坐最早一班机场大巴去市里。” 说完,崔柯提出要去厕所洗把脸,转身走了。 黄斌斌见没人注意,伸手推开了耳机,“你根本没睡,怎么还假装睡着了?” “崔柯的起床气又犯了。我现在不让她出点气,指不定她等会儿会怎么朝我们出气呢。”吕三站起身,拍拍衣服裤子。 黄斌斌哦了一声,像是似懂非懂。在吕三手拖两个行李箱跟随在崔柯身后前行时,黄斌斌闷闷地低声说道: “不对,崔柯不是起床气犯了。她是想对你撒气,因为你骗走了她的钱。冯记的那个阿婆带着吴婕苣来过医院,她们给了你一笔钱支付住院费用。你收下了,你还跟她们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这场谈话过后。没过几天,她们就离开宾陇州了……”黄斌斌是个一心不能二用的人。崔柯住院的日子,他成天成夜只想着崔柯的身体,对于外界发生的事只接收不过脑。 “黄斌斌,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吕三打断了黄斌斌的话,他放低音量,轻声说:“你要是跟崔柯提起这件事。吕翠竹知道了,饶不了你。” “我……我能怕她?!”黄斌斌壮着胆子正要往下说,却听见崔柯疑惑声。 “现在不是三月末么,这条河里怎么就这么多条龙舟在比赛了?” 崔柯的声音不小。周围的行人听见了她的话,无人望向不远处河道里的龙舟,反倒惊讶地盯着崔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