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柯摊开双手,“那得看你要什么?”她的目光绕开少女的脸庞,落在了她塞进裤兜的右手。 起伏的面料下,少女紧握成拳的手指在颤抖。 “我能通过欺骗你的方式获取答案。”崔柯嘻笑道,“但我没有,所以你想要的报酬最好是我能做到的。” 少女的下颌在收紧,“你肯定能做到,翠竹姨保证了崔小姐能做到这件事。” 这一句话,让崔柯受到了冲击。 她收回闲适的姿态,往前跨了半步,以俯视的姿态与少女对视。吴婕苣身形娇小,比崔柯矮了一个头。 崔柯的目光在少女的脸上搜寻,“你在说什么?”她想透过少女的皮肤,去刺探少女的内心,她想知道她是否在说谎。 吴婕苣毫不畏惧地看向崔柯的眼睛,“不是吴恩益找你来的,是我。”她摇头,“不是我,是翠竹姨,她说她能帮我。” “你在说什么?”崔柯有些暴躁地说道,“你能不能说清楚,我来到马西之前,你和我阿奶之间发生了什么?我阿奶和吴恩益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少女皱起了脸,像是很讨厌的样子,但当她重新说话时,声音里又是一片平静。 “我可以给崔小姐讲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不是现在,这里不安全。而且,我该回家了。” 崔柯本来是这场谈话中主动方,现在的局面反倒是吴婕苣主导了局面。吴婕苣以不容拒绝的口吻,结束了这场谈话。 “吴婕苣,你把话给我讲清楚。”不知是因为马西炎热的天气,还是因为吕翠竹与外人共谋的谎言,任一一个原因激发了崔柯心中的怒火。 她叫住了那个要转身离去的少女。 “崔小姐,我不能。这里有监视者。”吴婕苣的声音变成了哀求。她的目光集中在崔柯的身后。 崔柯、吕三顺着吴婕苣的视线,转身向后望,那是涂鸦墙后的树林。 一阵微风吹来,葱葱郁郁的树叶晃动,洒下不规则的金色光斑,还有隐藏在树叶中的一双眼睛——猴子的眼睛。 夜晚,崔柯的手机上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周家桥23号,14:00。黄斌斌的木偶头,几乎埋进了手机屏幕里。 “这是她发的?”黄斌斌用她代替了吴婕苣。 他们三人在下午知道了他们会被猴子监视的事情。 崔柯点点头,她想不到在马西能有这家人之外的“熟人”约她去喝咖啡。 周家桥23号,在老城区,是一家咖啡馆。 吴恩益和陈季娉消失了,他们在属于自己的房子里,成了看不见的主人。崔柯一行人从昨晚返回,到今早出门。吴恩益、陈季娉都不再露面。 这家咖啡馆,是由老洋楼改造的。蒂凡尼玻璃,藤编灯具,老式实木家具,看得出店主的用心,但店内的生意却是十分惨淡。 除了崔柯这桌,其余全是空桌。店主给他们上完饮品和甜品,便消失在店内,走去了后厨。 吴婕苣推门而入时,时间正好是下午2点。 崔柯看着吴婕苣身上的校服,她挑眉说:“你逃课了?” 吴婕苣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吕三自觉地将桌面的芒果汁推到吴婕苣的面前,“你还在长身体,应该不能喝咖啡。我随手点的果汁,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再换。” “不用,我喜欢芒果汁。”吴婕苣的眼皮眨了眨,脸上有了人气。 吕三的话缓解了桌面上僵持的氛围。他不是随便乱猜点的芒果汁,他在饭桌上注意到了,吴婕苣对芒果的偏爱。 崔柯喝下一口冰咖啡,“那猴子能监视我们?”她不是因疑惑而提问,而是在确认一件事。 “是的。我们家附近聚集了很多猴子。它们是移动的监视器。” 崔柯点头,她大概有了一些具体的猜测。 “说说,你怎么跟我阿奶联系上的?” 吴婕苣喝下了大半杯的芒果汁,“崔小姐,你说的不对。我没有联系翠竹姨。那天,是翠竹姨在街上拉住了我,跟我说我有生命危险,她想帮我。” “在街上拉住了你?” “是的,我经常逃学。那是一个周三早上,我在老城闲逛,翠竹姨从一家店里走出来,抓住了我的手臂。” 吕翠竹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她常念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这会死得快。” 吴婕苣的讲述,让崔柯感到不解。阿奶的行为太反常了。 “后来呢?”崔柯发问。 “翠竹姨说她没有时间,但可以找她的孙女来帮我……”吴婕苣的牙齿咬住了下唇,“但我以为她是骗子。我知道我快死了,我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因为谁也帮不了我。” 她脸上流露出一股平静的绝望,“我甩开了她。她在背后喊着,我的孙女叫崔柯。然后,就是两天前,你们来到了那座房子里。” 吴婕苣的脸上突然焕发一种奇异的光芒。 “你们让我知道了,翠竹姨没有骗我。”她的十根手指握住了流淌水珠的玻璃杯。 她的身体向前倾,“我能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但求求你们,救下娉姨。” “你要的报酬是这个?”崔柯盯着眼前脸色着急的少女,“你不是快死了吗?你不求我们保护你吗?” 吴婕苣松开了紧握玻璃杯的手,手指间的水珠滴落在浅灰的格子桌布,洇出一片深灰。 “总要有人死的。”她喃喃道,“本来就是该轮到我了。娉姨不能再为我牺牲了,她这一生为了我们,经受太多痛苦了。她是最应该好好活下去的。” “你们?” “是啊。我们,吴弗苼,吴有芳,吴有兰。” 崔柯听见这三个名字,有了一个极坏的猜想。 “你说的这几个名字,他们是谁?” 吴婕苣的视线落在了被水浸湿后的桌面上,“第一个是吴恩益与陈季笙的女儿,第二、三个是我的哥哥,姐姐。” 他们没有生活在那座房子里,他们也没有在那座房子里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现在在哪里?”崔柯轻声问。 吴婕苣的面部出现了极度痛苦的神情,她脸上的肌肉在抽动,“他们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