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伦,字伯明,晚号贞翁,江苏昆山人。授新安知县,擢大理寺少卿,官至南京刑部尚书。着有《贞翁净稿》、《西台纪闻》、《医略》等。 嘉靖年间,昆山来了个知县杨廷桢,是个贪赃枉法、吃死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杨廷桢来昆山做知县,是为了“千里做官只为财”这一目的,他到了昆山以后,与一些地痞流氓串通一气,专门榨取民财、搜刮民脂民膏,折腾得昆山没有一天安宁。 当时,陆家浜人周伦正好在宫廷里做刑部尚书,他闻知杨廷桢的所作所为后,像家乡的老百姓一样感到非常的气愤。周伦一直想有朝一日会一会那个昏官杨廷桢,当面教训他一番,让他不得放肆,只是周伦一直公务繁忙,找不到这样的机会。这一年,周伦的老婆不幸亡故,在他把老婆的灵柩送回陆家浜、埋于祖上坟地的时候,听说杨廷桢正在大张旗鼓地,为自己的四十大寿作准备。衙门里的人放出风来了,说杨知县为民造福是昆山历史上少有的好官,他的大寿是昆山的大喜事,大家要好好庆贺庆贺,老百姓都知道这个“庆贺”的意思,其实就是借机敛财、再一次大捞一笔。 杨知县把自己的四十大寿搞得轰轰烈烈,距离大寿还有半个月,连乡下的孩子都知道城里的县太爷要做寿了,大家都要给县太爷送礼去。这跟低调的周伦正好相反,周伦在村边的祖坟上埋了妻子,他的事情只有同村的几个乡邻知道。周伦让乡邻为他保密,不要惊动地方上的官吏和百姓,周伦的行动说明了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好官。 乡邻们都敬重周伦,信任周伦,大家前来帮助周伦料理他老婆的后事,也前来陪伴周伦以解除他心里的孤苦。在跟周伦互相交谈的时候,大家把对杨知县的不满全部倾诉了出来,不少人对周伦说,一些当差的已经上门通知过了,要大家给知县准备钱物。可是,因为天灾人祸,老百姓已经连续几年没有什么收成了。被逼着给知县送礼,这不是要把人往死里推吗?大家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了很多事情,说有的人家为了筹钱要把儿女卖掉,还有的人家为给杨知县准备钱物已经倾家荡产了。周伦听到这里,气得直拍桌子,激动地对乡邻们说:“大家不要给那个昏官准备寿礼了,千万不要给那个昏官准备寿礼了,大家听我的,看我的,让我把那个昏官整下去。”周伦又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阵,大家的脸上才有了一些欣慰的笑容。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到了杨知县四十大寿那天,通往县衙的路上到处都是前去送寿礼的人,周伦带着几个乡邻走在人群里,一起往县衙去。不过,其他的人大多背着钱袋,也有一些抬着那些底子用大红油漆涂抹、字儿用金粉书写的牌匾。只有周伦他们抬着一块并不起眼的、黑乎乎的石碑,显得非常特别,乡邻们看看旁人,看看自己,心里有点慌乱。周伦见大家有点不放心,走了几步,就停下来安慰大家几句,周伦说:“大家不要紧张,不要怕,这事有我在,他杨廷桢是不敢放肆的。” 到了县衙,上了公堂,就看见公案的旁边堆着钱袋子,靠墙的地方则摆放着各种官匾。那些官匾都是选用上等的木材做的,有榆木、楠木、樟木、柏木、柞木、核桃木等等,官匾大多为长方形,上边配有两个铜制的雕花式的挂耳,挂耳做工精细,式样美观大方。匾文又多为正楷字体,遒劲有力,写着“公正廉明”、“明镜高悬”、“明察秋毫”、“爱民如子,执法如山”、“克己奉公”、“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等大话。周伦一身粗布衣服,袖管等地方还打着补丁,根本看不出是一个朝廷里的大官,他和几个乡邻抬着石碑,把石碑摆放在那些匾额前面比较显眼的地方。果然,在他们还没有松开手的时候,那个正伸手从官差手里接过一袋钱的杨知县就发现了周伦他们,他放下钱袋,走到周伦面前,疑惑地望着那块石碑,嘴里喃喃自语地念道:“天高三尺,天高三尺,这是什么意思?” 周伦笑了笑,对杨廷桢说:“老百姓都知道,你杨知县来我们昆山两年,刮了两年的地皮,地皮被刮低了三尺,站在昆山的土地上,抬头看天,天已经高出了三尺……”周伦还想说下去,知县旁边的官差就把他打断了,官差说:“今天是县老爷的大寿,休得在县老爷爷面前血口喷人!” 不过,杨廷桢的反应跟他身边的官差不同,他没有被激怒,脸上还挂着奸笑。杨廷桢笑着制止了那个官差,他对周伦说:“本老爷今天高兴,不跟小人计较,天高三尺也好,地低三尺也好,都没有关系。横竖你也给老爷送了寿礼,这就好,这就好,只是,我实在弄不明白,你怎么不送块木匾而送了块石碑呢?”周伦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我也想送木匾,甚至还想送铜钱,可是我一贫如洗,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送,只有这石碑了。”周伦说他是一个生意人,在异乡做生意,因为被人骗了钱财,落得个倾家荡产,几十年的辛辛苦苦换来了了这样的结果,他痛苦得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而他老婆更是想不通,气急攻心一下子就撒手离开了人间。